一股暖暖的氣流塞在喉間,嬴湄竟說不上話來。她定定的瞧著對面的女孩,這才發現,這女孩有一雙極美的眼:純淨、透亮,如冰一般堅貞,恰如一塊才出水面的水晶。
好半晌後,她方含笑點頭:“好妹子,難得你有此心。好,你且在此稍候,一切我來安排。”
謝韻深信不疑,亦慎重點頭。
隨後,嬴湄出得門來,喚過姬冰,低低耳語。末了,姬冰道:“湄兒,此計雖行,但恐有後患。縱然晉國積弱不振,不能為這謝姑娘冒然出兵,但將來到了咸陽,他若知道,你待如何?”
她仰望天穹,嘆息道:“我肯定不會瞞他的。冰,我向來不願意憑感覺行事,總以為三思而後行才是正途;但這謝姑娘,可愛可敬又可憐,今日如斯落魄,便如從前的我一般,我豈能袖手旁觀?且他那樣的人,不管旁人如何野心勃勃,如何障礙滿地,但一二年內,必然盡被他所轄制。一旦親政,又有誰能擋得了他一統天下的勢頭?何況,我已傾全力助他,今日若救得謝家妹子,也不過是預先從他手中討個獎賞,他不會不依吧?”
他望著她光暈的下巴,低低道:“既然你心意已決,那就做吧。”
她牽起他的手,溫言道:“可不和你說清楚,我心裡又不踏實呢。”
他的睫毛狠狠一顫,反抓住她的手。他直直的看著她,她亦仰望著他。很快,他先鬆了手,道:“趕早料理清楚,免得夜長夢多。”
二人相視一笑,方離開此地,自去籌劃。
是夜,蒙學看到嬴湄坐著馬車回來,心下疑惑,便上前問訊。嬴湄也不迴避,請出謝韻和翠鳴,只說八年前經商時途經此地,曾遇劫難,幸得她們的父母救助;今日偶遇,方知二人業已失怙,心下憐憫,故將她倆帶回咸陽。當時,蒙學並未表示反對,只是對蒙著紗巾的謝韻多看了兩眼。十餘天后,一行人到達許城,稍作休整。這晚,輪到嬴湄巡夜,她按例向司馬妤問禮畢,才退出來,便看見蒙學立在院子中央,一臉的痛苦迷惘。她順著他的目光回眸,恰見紗窗上投影著一個曼妙的身影。她尋思了好一會兒,終是不忍,於是輕咳一聲,緩緩走近。
蒙學明明已經聽到了那聲咳嗽,偏待她近在咫尺時,方懶懶轉頭。他看著她,無論面色還是眼眸,皆波瀾不興。
她笑道:“小侯爺真是勤勉,事必躬親啊。”
誰想,蒙學嘴一撇,牛頭不對馬嘴道:“謝韻姑娘近日可好?”
嬴湄眉目頓滯,正欲從實招來,蒙學卻已掉開頭,淡淡道:“嬴副使,咱們兩不相欠麼。”
那會,嬴湄只覺得咽喉處搔癢難奈,然她心頭又是極明白:有些話此時說來並不中聽,亦不合宜。遂閉上口,惟告辭離去。
半個月後,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終於到得咸陽。按欽天監的占卜,七日後乃為大吉,嫪太后便頒發懿旨,就將大婚日期定於七日之後。當晚,蒙政在午陽殿設宴洗塵,專邀蒙學和嬴湄,並稍帶上顧翦。
這一回,嬴湄不敢有半點推諉,早早收拾停當,急急入宮。可巧,蒙學與顧翦尚未到達,趁著蒙政高興,嬴湄一五一十的將謝韻之事稟明。
聽罷,蒙政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只雙目深深的盯著她。
嬴湄的心沒來由一緊,趕緊跪拜地上,曰:“臣膽大妄為,給陛下招來麻煩,臣已知罪,請陛下責罰。”
良久,蒙政的聲音從高處飄下來:“湄兒,你想要寡人怎麼處罰你?”
嬴湄不敢介面,惟不斷磕頭。
蒙政的聲音倏然冷卻:“你好大的膽子,竟然將晉帝的皇后人選拐走!你怎麼不想想,寡人和他已成姻親——他丟了面子,難道寡人就光彩麼?”
汗水從嬴湄的額角、頸上密密滲出,很快便潤溼了她的襟領。她不敢抱怨別人,只能怪自己糊塗,居然心存妄想……
忽然,他抬起她的下巴,黑白分明的眸子亮得晃眼,於是,她的兩排睫毛,止不住的顫抖。他的拇指,輕輕的摩挲著她柔軟的唇,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酥癢,電擊般震顫心底。她大為惶惑,忙側開臉面。他順手一抓,修長的手指便牢牢的掣住她的肩,迫得她只能仰望他。
“湄兒,你自己說,你想寡人怎麼懲罰你?”
她吐不出字,惟看著他,直看著他再一次冷下臉:“湄兒,你還沒想好,是麼?那你聽著,我要謝韻——”
她的心狠狠一沉,嘴唇哆嗦半晌,終是擠出話來:“陛下,不可!”
“為何不可?”
豆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