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夫人皺著眉頭,搖頭,“家裡的這幾個,你又不是不知道,都是隻顧自己的。尤其是老二家的,只怕我前腳蹬腿,她後腳就能給她們娘倆氣受,慧娘又是個沒用的,我只怕她連林家最後那點根苗都護不住了,”說道這兒,她聲音哽咽,“若是那樣,可就是咱們顧家對不住林家了。”
顧老夫人手扶著榻上的小几,渾身顫抖,嗓子裡發出渾濁的喘氣聲,一時竟說不出話。
曹嬤嬤趕忙給她順氣,大丫鬟素雲急忙送上早早就溫好了的炙草湯,曹嬤嬤伺候她喝了半碗,等她歇過了氣,才低聲勸道:“大娘子如今帶著琪姐兒,身後沒有個人依靠,您擔心也是正理,可……”曹嬤嬤看了眼素雲,示意她去門邊看著。
素雲快步走到門口,把門口候著的丫鬟都打發走,自己立在門邊眯著眼,似乎在閉目養神。
一個還沒留頭的小丫鬟湊到跟前,低聲道:“素雲姐姐,這會兒時辰還早,老夫人這麼早就歇下了?”
素雲拿眼橫她,“你是沒聽見我說的話嗎?”
小丫鬟神情怯怯。
素雲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道:“去,該幹什麼幹什麼去,主子的事也是你亂打聽的。”
小丫鬟連連倒是,賠了禮,轉過身一溜煙跑了。
素雲眯著眼看了小丫鬟一眼,轉頭看看緊閉的門扉,繼續望天。
屋子裡,曹嬤嬤輕輕摩挲顧老夫人的背脊,一邊低聲道:“我知道您急,可這事急不來,”她道:“就算是養的貓狗沒了,也會傷心幾天,何況大娘子和姑爺感情本就極好,又朝夕相處了十幾年,姑爺在她心裡已經紮了根,長成了參天大樹,哪是隨便就能找個代替的?”
顧老夫人憂慮的嘆息,曹嬤嬤又道:“大娘子的脾氣您比我知道,那勁兒要是上來,沒準能帶著琪姐兒掉頭回福州,她們孤兒寡母,又有那些個讓人眼紅的傢俬,回去那邊只怕不過半年便會被騙個精光,江寧離福州這般遠,咱們就是想幫也幫不上啊。”
顧老夫人臉色頓時一變,摩挲碧璽珠子的手指一頓,低低的道:“那依著你,該怎麼辦?”
曹嬤嬤道:“大娘子性子雖拗,可也不是不通情理,只要慢慢勸,日子久了,總能想開。到時候再提這事,也就水到渠成了。”
顧老夫人頓了好一會兒,才嘆道:“也只能這樣了,只希望我這身體能撐到那個時候。”
顧老夫人聲音裡充滿了無奈和悵然,這讓比她略小一些的曹嬤嬤一陣悱然。
伺候著顧老夫人歇下,曹嬤嬤來到門口,低聲問素雲,“剛才可有人來打聽訊息?”
素雲點了下頭,曹嬤嬤問:“哪個房頭的?”
素雲朝西邊撇了下嘴,神情有些不屑,“除了那兒,還能有別人?”
曹嬤嬤轉過頭,往西邊的望了眼,搖搖頭。
老太太顧慮的沒有錯,如今她只是稍微有些不舒服,那邊就開始坐不住了,曹嬤嬤都能想到,真要到了那天,只怕整個家能被那位鬧翻了天,姑太太如今住在這裡,不可避免的也會被卷裹進來。
此時被曹嬤嬤擔心的顧氏正手持團扇,坐在臨窗的長榻邊,窗外的小葉橘樹上花朵點點,清甜的香氣隨風飄進屋裡,顧氏怔怔看著窗外,腦中想的是福州東跨院裡,她和林父親手種下的那顆香櫞樹,這會兒也該花滿枝頭了吧。
卷翠過來請示是否擺飯,見她怔忪發呆,渾似沒聽見一般,幽幽一嘆,轉頭去旁邊的小跨院找林琪。
如今,唯一能挑動太太情緒的,就只有林琪一人,她只希望姑娘待會兒能勸動太太用些飯才好。
小院裡,雪姣拿著小簸箕正在篩挑曬好的幹桂花,準備待會衝桂花蜜水給林琪喝,見到卷翠過來,她趕忙上前。
“卷翠姐姐,姑娘正在小憩,您可是有事找她?”
卷翠道:“姑娘這會兒睡了,起了只怕要誤飯時,吃多了晚上還會積食,你們怎麼也不勸著點。”
雪姣不以為意的抖了兩下簸箕,“誤了就再做唄,反正也不費什麼事。”
卷翠微微皺眉,聲音略低了些,“姑娘年紀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她看了看左右,見花障外沒有人經過,才道:“這裡不是船上也不是咱們福州,這些小事能免則免,沒必要因此招人話柄。”
雪姣微張著嘴,想要爭辯,屋裡傳出林琪軟軟的聲音,“是誰在外面?”
雪姣朝卷翠皺了皺鼻子,轉頭回稟。
片刻,丹霞撩開珠簾朝卷翠笑吟吟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