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句話時候的她不再是那個手持念珠、一心誦佛的李太后,而是回到十年前那個獨掌內廷,精明銳利絲毫不遜男子的李太后,她的一個命令一個眼神就連當時權傾朝野的張居正也不敢加以絲毫違拗。
對王皇后說話的話,李太后是好意也是命令,更有不容拒絕的堅定。
抬起頭來的王皇后身形纖細弱不勝衣,但神情已是如山亙古,聲音低卻堅定:“臣妾這輩子福薄,卻獨和洛兒那個孩子一見投緣,縱有浩蕩天河卻不及洛水源淵,母后的好意,臣妾只能辜負。”
看著王皇后直挺挺的跪地叩頭有聲,李太后手忽然變得僵硬,臉色隨即變得難看之極,嘴角的笑意再也維繫不住,彷彿不認識這個人一樣的看著王皇后。隨即將手中的念珠狠狠的摜到了地上,譁拉一聲暴響,一顆顆的珠子跳躍著四散開來,滾得一地都是。
慈寧宮的佛堂內燈燭輝煌,檀香陣陣,清脆的木魚之聲斷續不絕。
門外傳來咕咚一聲,好象是有什麼物事倒在了地上。
臉色發黑的竹息悄悄走了進來,猶豫了片刻:“太后,皇后娘娘暈過去了。”
李太后面無表情,寒聲道:“找兩個人抬她回宮去吧,傳哀家的話給她,讓她在坤寧宮好好想一想哀家的話,想通了自然最好,如果想不通,就別怪哀家不念這幾十年的情份了。”
竹息在太后身邊幾十年,很少看到太后如此盛怒,當下一句也不敢多說,應了一聲轉身出去安排。
在她走後,李太后臉色終於變冷,忍不住一掌拍在案上。
剛過了上元節的紫禁城,忽然變得有些異常的古怪。就好象山雨欲來時風捲塵生,烏雲壓境,一種沉悶與窒息的氣氛沉甸甸的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這幾日打宮中一個個訊息流水般的傳了出來,每一個都那麼驚人和出乎意料。
久不露面的李太后發下懿旨:由於周端妃暴病而卒,太后憐念皇五子朱常浩年幼失怙,已經決定暫時將他送到坤寧宮由皇后照顧。
這個訊息一出,舉朝大譁,有心人難免又免想得多了一些。
然後就是大明內閣首輔沈一貫沈閣老,自正月十六謁宮之後,忽然得了怪病,不能上朝理政。
眼下內閣中一切大小事全都交由次輔沈鯉和三輔朱賡全權負責。
這些異常的一個接一個的古怪使那些嗅覺靈敏的人已經察覺出幾絲不同尋常。
慈寧宮內,朱常洛靜靜的看著一封信。
信是沈一貫派人送來的,字不多,但是其中的內容,已經足夠朱常洛驚訝。
輕輕放下手中信,抬頭對上的正是葉赫的眼睛,朱常洛笑了一笑隨手將信遞給他瞧了。
葉赫臉上帶了幾分驚奇:“看沈一貫信裡的這個意思,你的皇祖母是決心已定了。”
朱常洛搖頭苦笑:“我還真是沒想到,到最後我的最大的敵人居然不是鄭貴妃而是她!”
“難怪這幾日我去坤寧宮請安,母后一直不肯見我……”
朱常洛仰起了頭,輕眯著眼,玉一樣的纖長手指在案上輕輕敲擊了幾下:“不錯,這事情真是越來越好玩了。”
葉赫凝視著他:“你打算怎麼辦?”
朱常洛嘆了口氣:“還能怎麼辦?時到今日我也不是任由他們宰割的牛羊。”
“葉赫,你去宮一趟,去下寧遠伯府,見著李如松就說我有事要見他。”
望著葉赫匆匆遠去的身影,朱常洛神色平靜中有些激動,看來……是時候放手一搏了!
忽然長聲喝道:“小福子,你進來!”
門外伺候的小福子連忙跑進來:“殿下爺,有什麼吩咐?”
朱常洛沉吟了一下:“你去外頭冷眼瞅著,如果看到儲秀宮的小印子,讓他來找我。”
小福子有點愣怔,但也不敢怠慢,一轉身麻溜的去了。
三天後就是二月二,這一天又叫龍抬頭;在老百姓的心中,過了這個一天,永珍更新,俱從此日始。
早在幾天前,由太后發下懿旨,終於公佈了當今的萬曆皇上重病在床的訊息。並且召集所有王公大臣入慈寧宮親自視問,同時告訴眾臣,太醫有言皇上現在這個情況只宜靜養,不能理政,眼下只有採用沈閣老出的太子監國的主意,請眾臣回去商議,將在二月二這一天,開廷議,在太和殿上決定太子人選。
這個訊息就象一枚橫空出世的重磅炸彈,而引線卻在每一個人的心裡。
二月二前一夜,儲秀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