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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回到臥室裡,她先上床,世鈞也就脫衣上床,把燈關了。

他一旦想起曼楨,就覺得他從來也沒有停止想念她過。就是自己以為已經忘記她的時候,她也還是在那裡的,在他一切思想的背後。

在黑暗中聽見極度緩慢的“滴——答——滴——答”,翠芝道:“可是下雨了?”世鈞道:你怎麼還沒睡著?肚裡有點不大舒服,不知道是不是螃蟹吃壞了。剛才你吃了沒有?今天袁家那螃蟹好像不大新鮮。“

又過了很久的時候,還是一直聽見那“滴——答——”歇半天落下一滴來,似乎有一定的時間,像遲遲的更漏。世鈞忽道:“不是下雨。一定是自來水龍頭沒關緊。”翠芝道:“聽著心裡發煩!”

她又沉默了一會,終於忍無可忍地說:“不行——你起來把它關一關緊好吧?”世鈞一聽也不言語,從床上爬起來,跑到浴室裡去,開了燈視察了一下,便道:“哪兒是龍頭沒關緊?

是晾的衣裳在那兒滴水!“他關了燈回到臥室裡,翠芝聽見他踢塌踢塌走過來,忙嚷道:你小心點,別又把我的拖鞋踢了床底下去!

世鈞睡下沒有多少時候,卻又披衣起床。翠芝道:“你怎麼又起來了?”世鈞道:“肚子疼。我也吃壞了。”他一連起來好幾趟。天亮的時候,翠芝又被他的呻吟聲驚醒了。她不由得著慌起來,道:“我叫李媽給你衝個熱水袋。”她把李媽叫了起來,自己也睡不著了。

那天早晨,她到樓下去吃早飯,叔惠聽見她說世鈞病了,便上樓來看他。世鈞告訴他大概是螃蟹吃壞了。又道:“曼楨昨天晚上打了個電話來給你的。”叔惠道:“哦?她怎麼說?”

世鈞道:“她留了一個電話號碼,叫你打給她。”叔惠微笑著在他床前踱來踱去,終於說道:“你這些年一直沒看見她?”世鈞微笑道:“沒有,我本來以為她離開上海了呢。”叔惠道:她好像還沒結婚,我那天去找她,她不在家,她同住的人都管她叫顧小姐。哦?裡只有更難過些。昨天他在電話上說,他要跟叔惠一塊兒去看她,那時候他還以為他們同是結了婚的人。現在才知道她並沒有結婚。也許她對他還跟從前一樣。至於他,他這兩天的心情是這樣激動,簡直保不定自己會做出什麼樣的事來。但是,有什麼事能發生呢——他有妻子,有兒女,又有一種責任心。所以結果也還是——不會有什麼結果的。既然曉得是這樣,那麼又何必多此一舉呢?這時候平白地又把她牽涉到家庭糾紛裡去,豈不是更對不起她嗎?所以還是不要去看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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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叔惠見他好像提起曼楨就有點感觸似的,就岔開來說別的。叔惠從書房裡帶了一本工程學雜誌到樓上來,便把那本書一揚,笑道:“我看見你這本雜誌,倒很有興趣。”世鈞笑道:哦,你要看這個,我還有好些呢,它們給收到亭子間裡去了。為工程學是日新月異無時不在進步中的,一個學工程的人要不是隨時地繼續研究著,就要落後了,尤其是他,因為從前正在實習期間就半途而廢,自己一直在那兒懊悔著。叔惠笑道:你真了不得,還這樣用功。

現在中國正是需要人才的時候,你真是應當振作起來好好地做點事情!“世鈞笑道:”是呀,我也覺得我這樣在洋行裡做事真太沒有出息了!而且也實在沒有前途,我正在這兒著急呢。你不說,我也想請你留心給我找個事。“叔惠想了一想,道:”事情是多得很,不過你離開上海沒有問題吧?“世鈞卻顯得很躊躇,道:”就是這樣一點也很困難。而且你想,我那時候連實習工作都沒有做完,待遇方面當然不能計較,而我的家累又這樣重——“叔惠笑道:你這話我可不同意,你家裡一共才幾個人?也很慚愧,我們那兩個少爺小姐,實在太養尊處優慣了,叫他們稍微換一個環境,簡直就不行。”說到這裡,他頓了一頓,又道:“就是翠芝,她從前在家裡是舒服慣了的,像我們現在過的這種生活,在她已經是很委屈了。”

當然癥結是在翠芝身上,叔惠也很明瞭,便點了點頭道:你這些顧慮我也能懂得,不過——

叔惠笑道:“喏,翠芝來了!”他掉過頭來向翠芝笑道:“我在這兒跟世鈞說,他現在很前進了,你怎麼樣?你這樣要強的人,你該跟他競爭一下呀。”翠芝笑道:“跟他競爭?”叔惠笑道:“你可以加入家庭婦聯,她們那兒有許多有意義的工作可做,有機會還可以參加學習,像你這樣聰明的人,思想很快就可以搞通了。”翠芝笑道:“叫我參加婦聯!我要是成天跑到婦聯去,家裡這些事誰管?還得用個管家婆!”她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