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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一盞煤油燈下一直開到深夜。每次開會都有張廠長、蘇群和小陶,其他的人則變換不定。有黨員會議、團員會議、幹部會議、積極分子會議以及被審查物件會議。有的會蘇群只有列席的資格(比如黨員會議),小陶則是列席的列席。

每次開會,都是張廠長主持(他同時兼任農具廠革委會主任和宣傳隊負責人),蘇群則在桌子上攤開一本小本子,不停地記錄。小陶左顧右盼,在油燈下察言觀色,但時間一長不免覺得無聊。

開會時蘇群讓小陶坐在身邊,不得亂動。小陶也明白會議的嚴肅性,努力使自己正襟危坐。但他畢竟是個孩子,沒有經過開會的訓練,坐著坐著就會感到渾身痠麻難忍,於是便在椅子上扭捏起來。

比較而言,小陶還是喜歡蘇群找人單獨談話(這不算開會)。談話的地點,一般是在宣傳隊的宿舍裡。小陶可以滿屋子亂跑,甚至跑出門去,只要不跑得太遠就行。遇到感興趣的內容,小陶也可以在一邊旁聽,當然不可以胡亂插嘴。

有一個姓孫的鎖匠,據說有破壞軍婚的問題。蘇群找鎖匠談話時,小陶就在一邊偷聽。他覺得這事兒很神秘,因為無論鎖匠還是蘇群說話時都十分的謹慎。這種謹慎和開會時又有不同。說話時雙方都不苟言笑,交談的內容卻很瑣碎和具體,就像在拉家常一樣。

事後小陶問蘇群:“什麼是破壞軍婚?”

蘇群回答說:“就是破壞軍人的家庭。”

這個答案顯然不能讓小陶滿意。

後來賣貨的老孫告訴小陶:“破壞軍婚就是和當兵的老婆搞腐化。”小陶總算明白一些了。

老孫又說:“和當兵的老婆搞腐化罪加一等,是要槍斃的!”小陶就又不明白了。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農具廠(4)

他依稀知道什麼是搞腐化,但為什麼和當兵的老婆搞就要槍斃呢?難道說當兵的老婆比不當兵的老婆要長得漂亮?順著這個思路小陶不禁浮想聯翩起來。

姓孫的鎖匠既不在鐵匠車間裡幹活,也不在木工車間裡幹活,他有一間單獨的小屋。鎖匠在裡面搗鼓各種銅鎖、鐵鎖以及腳踏車鎖。房子的一角堆滿了廢銅爛鐵,都是收購來的,供打造農具之用。鎖匠還負責收購廢鐵的工作。此外,他吃住也在這間房子裡。

小陶常常站在小屋門邊,看鎖匠配鎖。他想:鎖匠和當兵的老婆搞腐化肯定也是在這間房子裡。一想到當兵的,小陶就會想到張廠長,想到鎖匠和張廠長的老婆搞腐化小陶就很激動。在小陶的年齡上這已經具體得不能再具體了,具體的鎖匠,具體的張廠長,具體的鎖匠小屋。只是張廠長的老婆小陶沒有見過,她一定是非常非常的漂亮的。

賣貨的老孫說得對,小陶是個聰明的孩子,他常常會觸景生情。站在鎖匠的小屋前,小陶想像鎖匠怎樣搞腐化,來到木工車間裡,他的眼前就浮現出孫廠長上吊的情景。木工們告訴小陶,孫廠長是吊在哪根房樑上的,又是踩著哪張板凳上去的,解下來後又躺在哪裡。一切都很具體。雖然小陶沒有見過孫廠長,但彷彿看見了他垂死掙扎的模樣。孫廠長的舌頭吐出來,一直拖到了下巴頦。

鎖匠對小陶的來訪總是很熱情。他一面忙活,一面教小陶如何配鎖。鎖匠把一把永固牌鐵鎖拆開,再裝上,仔仔細細地演示給小陶看。小陶也有求於鎖匠,他想弄清楚搞腐化是怎麼一回事。之所以沒有問出口,是因為覺得和鎖匠的交情還不夠深。

為討好鎖匠,小陶把蘇群腳踏車的鈴鐺蓋子旋下來拿去賣廢鐵。鎖匠收下鈴鐺蓋,給了小陶五毛錢(遠遠高出收購的市價)。蘇群再次找鎖匠談話時,後者看見放在宿舍裡的腳踏車缺了鈴鐺蓋,馬上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他將鈴鐺蓋拿來送還蘇群,小陶賣廢鐵的事就暴露了。

蘇群要將五毛錢退回去,鎖匠死活不收。蘇群不禁變色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想拉攏宣傳隊嗎?”

鎖匠只得收下錢,灰溜溜地走了。

事後,蘇群嚴厲地批評了小陶,並禁止他再和鎖匠來往。以後找鎖匠談話時,也不讓小陶在場了。再後來,鎖匠那間小屋的門就永遠地關上了,在農具廠其它地方也見不到鎖匠的影子。小陶不知道他是被開除工職回鄉了,或者是被捕入獄拉去槍斃了?

4

老江比蘇群大十來歲,所以她的女兒也比小陶大了十來歲,已經去部隊當兵了。這件事,蘇群羨慕得不得了。這年頭,當兵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尤其是下放幹部的子女。況且,老江家當兵的是女兒,當的是女兵,就更是難上加難了,非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