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了看耶律仁先,要說他心裡沒有一點想法是不可能的,但是眼前他兩個最信任的人都如此說了,他也無可奈何,一咬牙:“牽馬來。”
耶律乙辛連忙親自去牽馬,他自己也翻身上馬,還回頭大喊:“把軍中的鼓與囉還有號角都帶上,一邊往前一邊擊鼓,走。”
東西兩面,煙塵已然大作,馬蹄也震天在響。若是耶律乙辛反應稍微慢一點,沒有想到這些出城的是騎兵,沒有預想到這些騎兵會直插將臺而來。
耶律洪基此時小命必然不保,也不知當初放過耶律乙辛的甘奇,此時會不會有些後悔。
卻是此時,城樓上看見皇帝華蓋正在移動的甘奇,立馬也明白了遼人的舉動,忽然就見得甘奇飛奔往城樓而下,直奔東邊的火炮而去。
五十門火炮正在奮力射擊,金甲甘奇已來,口中大喊:“墊起來,把炮墊起來,把炮口抬高。打那華蓋,那金黃色的大傘,那裡,許多人簇擁在一起的那裡……”
“相公,怕是打不到啊,還遠呢,要不等他們近一點?”
“多裝藥,多裝藥,就打那裡!”甘奇不管不顧,就是大喊。
“相公,沈主事說裝藥太多會炸膛的!”
“炸膛也打,裝藥。裝!”甘奇咬牙切齒,管得那麼多。
抬高炮口,就會讓火炮的拋物線增高,就會增大射程,多裝藥,自然也是增加射程。抬高炮口的辦法也簡單,那就是把炮架前面墊高。
軍漢們拿來扁擔繩索,先要把炮連同炮架抬起來,再往炮架前面塞入平的石頭。
軍漢們七手八腳忙碌不已,接著裝藥,按照甘相公的命令,裝藥,多裝,炸膛也要多裝。
“點火,點火,點火了躲起來。”甘奇喊著。
轟鳴大作,甘霸早已抬著大木盾站在甘奇面前。
遠方泥土飛揚,也看得到無數遼人七零八落。華蓋依舊,簇擁依舊。
“不準,調整炮口方位,瞄準咯,再裝藥。”沒有炸膛,顯然沒有人知道這大炮裝多少藥會炸膛,甚至連製造他們的沈括也還沒有做過這個試驗。
炸膛也打,甘奇此時的冷血無情,皆顯露無疑,城頭就這麼大,再如何躲,炸膛之時必然也會死傷慘重。
“那是遼國皇帝,動作快一點,裝藥,打。”甘奇不斷大喊,就這一句遼國皇帝,就足夠無數軍漢視死如歸了。
轟隆隆。
“華蓋還沒有倒,接著打。”這個時代的火炮,準頭實在太差,哪怕瞄準得差不離,每一發炮彈的落點也是玄學機率,唯有不斷去打。
接著打,華蓋身邊簇擁的人早已被砸得到處躲避,卻是那華蓋還沒有倒。
華蓋,顯然不能倒,它不是皇帝,但是它代表了皇帝。如果所有遼人的視線之中看不到華蓋了,證明皇帝沒了,不是跑了就是死了。
所以華蓋一定不能倒。華蓋入陣,皇帝身先士卒而來,是士氣。華蓋若倒,後果不堪設想。
皇帝耶律洪基,早已不在華蓋之下,他被一眾盾牌簇擁著,口中還在唸叨:“這世間到底是何物,可以擊得這麼遠?”
誰也沒有想到,這世間怎麼可能有這種東西?可以打這麼遠?弩炮,二三百步,已然是了不得的遠了,強弩一二百步,已然威力巨大,可透鐵甲。火箭,反倒只有幾十步。
火藥這個東西,並非只有宋人有,遼人照樣也有,燕雲的人也會放炮仗。炮,遼人不僅見過,也有。
到底是什麼東西,能打這麼遠?
狄詠從西城繞過來了,只是他有些茫然,因為他的目標沒有了。
“狄將軍,這是怎麼回事?敵人……”
狄詠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連忙從馬鐙上站起,到處去看。
“狄將軍,那邊,你看,那裡,遼人的皇帝在那裡。”
“狄將軍,咱們時不時衝陣啊?”
計劃趕不上變化,命令也無效了,也不可能再有命令來了,一切都在臨場決斷。
“衝陣,史將軍從東邊衝,咱們從西邊衝。把敵人大陣攪亂了!”狄詠的決斷,是無奈的。命令不會再有了,城池也回不去了,帶著兩萬鐵騎而出,唯有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