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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部分

不發。再看那小子時,卻是生得骨瘦如柴,臉上更是異常瘦削。看了許久,他兩個人只是不做聲,那小子卻哭得更利害。

我看了許久,看不出其所以然來,便輕輕下了板凳。正要重新去摸洋火,忽又聽得隔壁一陣劈拍之聲,又是一陣詈罵之聲,不覺又起了多事之心,重新站上板凳,向那邊一張。只見那婦人站了起來,拿著那旱菸筒,向那小子頭上亂打,嘴裡說道:“我只打死了你,消消我這口氣!我只打死了你,消消我這口氣!”說來說去,只是這兩句,手裡卻是不住的亂打。那小子仍是跪在那裡,一動也不動,伸著脖子受打。不提防拍拆一聲,煙筒打斷了。那婦人嚷道:“我吃了二十多年的菸袋(北人通稱菸袋),在你手裡送折了,我只在你身上討賠!”說時,又拿起那斷煙筒,很命的向那小子頭上打去。不料煙筒杆子短了,格外力大,那銅煙鍋兒(粵人謂之菸斗,蘇、滬間謂之煙筒頭),恰恰打在頭上,把頭打破了,流出血來,直向臉上淌下去。那小子先把袖子揩拭了兩下,後來在袖子裡取出手帕來擦,仍舊是端端正正跪著不動。那婦人彎下腰來一看,便捶胸頓足,號啕大哭起來,嘴裡嚷道:“天呵,天呵!

我好命苦呵!一個兒子也守不住呵!“

我起先只管呆看,還莫名其妙,聽到了這兩句話,方才知道他是母子兩個。卻又不知為了甚麼事。若說這小子是個逆子呢,看他那飲泣受杖的情形又不象;若說不是逆子呢,他又何以惹得他母親動了如此大氣。至於那婦人,也是測度他不出來:若說他是個慈母呢,他那副很惡兇悍的尊容又不象;若說他不是個慈母,何以他見兒子受了傷,又那麼痛哭起來。

正在那裡胡思亂想,忽然他那房門已被人推開,便進來了四五個人。認得一個是棧裡管事的,其餘只怕是同棧看熱鬧的人。那管事的道:“你們來是一個人來的,雖是一個人吃飯,卻天天是兩個人住宿;住宿也罷了,還要天天晚上鬧甚麼神號鬼哭,弄的滿棧住客都討厭。你們明天搬出去罷!”此時跪下的小子,早已起來了。管事的回頭一看,見他血流滿面,又厲聲說道:“你們吵也罷,哭也罷,怎麼鬧到這個樣子,不要鬧出人命來!”管事的一面說,那婦人一面哭喊。那小子便走到那婦人跟前,說道:“娘不要哭,不要怕!兒子沒事,破了一點點皮,不要緊的。”那婦人咬牙切齒的說道:“就是你死了,我也會和他算帳去!”那小子一面對管事的說道:“是我們不好,驚動了你貴棧的寓客。然而無論如何,總求你擔代這一回,我們明日搬到別家去罷。”管事的道:“天天要我擔代,擔代了七八天了。我勸你們安靜點罷!要照這個樣子,隨便到誰家去,都是不能擔代的。”說罷,出去了。那些看熱鬧的,也就一鬨而散。

我站的久了,也就覺得睏倦,便輕輕下了板凳,摸著洋火,點了燈,拿出表來一看,誰知已經將近兩點鐘了,便連忙收拾睡覺。

正是:貪觀隔壁戲,竟把睡鄉忘。未知此一婦人,一男子,到底為了甚麼事,且待下回再記。

第六十九回 責孝道家庭變態 權寄宿野店行沽

且喜自從打破了頭之後,那邊便聲息俱寂,我便安然鼾睡。一覺醒來,已是九點多鐘,連忙叫茶房來,要了水,淨過嘴臉,寫了兩封信,拿到帳房裡,託他代寄。走過客堂時,卻見杏農坐在那裡,和昨夜我看見的那小子說話。原來佛照樓客棧,除了客房之外,另外設了兩座客堂,以為寓客會客之用。杏農見我走過,便起身招呼道:“起來了麼?”我道:“想是到了許久了。”杏農道:“到了一會兒。”說著,便走近過來,我順便讓他到房裡坐。他一面走,一面說道:“方才來回候你,你未起來,恰好遇了一個朋友,有事託我料理。此時且沒工夫談天,請你等我一等,我去去再來。”說罷,拱手別去。

我回到房裡,等了許久,直到午飯過後,仍不見杏農來。料得他既然有事,未必再來的了,我便出門到外面逛了一趟,又到向來有來往的幾家字號裡去走走。及至回到棧時,已經四點多鐘,客棧飯早,茶房已經開上飯來。吃飯過後,杏農方才匆匆的來了。喘一口氣,坐定說道:“有勞久候了!”我道:“我飯後便出去辦了一天事,方才回來。”杏農道:“今天早起,我本來專誠來回候你;不料到得此地,遇了一個敝友,有點為難的事,就代他調排了一天,方才停當。”我道:“就是早起在客堂裡那一位麼?”杏農道:“正是,他本來住在你這裡貼隔壁的房間。我到此地時才八點鐘,打你的門,你還沒有起來我正要先到別處走走,不期遇了他開門出來,我便攬了這件事上身,直到此刻才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