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淺的凹槽裡有淡淡字跡,探著頭辨認了一下,念道:“‘斯是陋室’。‘唯吾德馨’。”
郭錦站在石凳上等著劉旭讓開門口的地方好進去,聞言笑道:“不想此間主人竟是個雅人。”
姚充此時卻已經找到了沈悛,大聲笑道:“難怪你不肯出來,這地方委實不錯。”
郭錦和劉旭好奇地看過去,只見窯洞左壁上一個小小的月洞門,門上掛著一掛麥稈串的門簾,兩人拂開門簾,就見姚充和沈悛一坐一臥,坐者正新奇地打量著內室,臥者則一副自在享受的模樣,郭錦搖頭一笑。
窯洞低矮,外間僅可直立,內室卻比外面更低,郭錦不明白姚充和沈悛為何會喜歡這種地方。他本想在門外勸幾句讓沈悛出來,可姚充和劉旭都進去了,他也只得彎腰而入。
進去之後,郭錦不禁張大了眼睛,沒想到這間內室和外面竟大為不同。黑褐色的地面,光亮平整,一塵不染;土紅色的四壁粗糙不平,上面有五指扒出的橫紋、樹枝嵌入的印跡、稀奇古怪的圖形,還有幾個鳥窩一樣的壁洞,裡面插著蘆花、松枝和一束紅豔豔的茱萸果。這間屋子雖在裡面,卻比外間的窯洞還要明亮,因為臨著山壁的那面牆上,開了好幾條長長窄窄的橫窗,既透光通風,又不會讓人或動物鑽進來。
郭錦讚道:“好精巧的心思。”
劉旭調侃道:“諸位可知,你們此刻正處身於一隻陶甕之中,實實在在已是別人甕中之物。”
張豐這會兒已經快氣炸了,沉著臉說:“各位,這裡不是深山裡的無人洞穴,這裡是我家!”
劉旭衝張豐道:“行了小子,知道是你家,給,這幾個錢拿去買果子吃,我們待會兒就走了。不要再囉唣。”
張豐氣得說不出話來,那劉旭卻已經把幾個銅板丟在地上,對郭錦等人說:“你們在這裡鬧吧,我不耐煩憋在這裡,先出去了。”
郭錦對沈悛說:“你也歇息了不少時候,這就走吧,再過一會也該回去了。”
沈悛卻不肯動身,笑嘻嘻地說:“他家的清粥小菜也別有風味,你們兩個要不要嚐嚐?”
郭錦笑道:“改之,別鬧了,看把那位小哥氣的。”
沈悛起身靠在牆壁上,看著張豐說:“小子,這些東西全是出自你手嗎?”
“怎樣?你想把這裡買下來啊?出個合適的價錢我就賣給你!”張豐被先前那個扔錢的給氣傷了,索興也不再計較這些人的無禮,心想一切全當成生意也就沒什麼可生氣的了。
“我買了也住不成,還是你去我莊子裡重新替我弄一間更好的。”
“行是行,可工錢方面得算得優厚些,要知道我這可是創造性勞動,和做苦力的算一樣的價錢可不行,還有,我去給你幹活,我家裡的活就耽誤了,這誤工費也得考慮進去才行。”
“放心,只要能讓我滿意,錢財方面虧待不了你。就這樣吧,過幾天我讓舍兒來找你——就是外面攔著你的那個。”沈悛說。
張豐點點頭,見他還是沒有起身的意思,便問道:“你還不走嗎?”
沈悛慢悠悠的說:“急什麼,你把你做的那個清粥小菜端兩碗來給他們兩個嚐嚐,再把那個泥娃娃給我挑兩個好的,也像剛才那樣用小籃子裝起來。”
張豐說:“行,一共四個銅板。”
姚充逗張豐道:“方才劉三郎已經給了不少錢,這個就不要再收錢了吧。”
張豐淡淡的說:“如果你把那個錢撿起來遞給我,我當然可以不再另收錢。”
姚充有些不快,在張豐身後哼了一聲道:“豎子無禮。”
張豐洗了兩個碗,每個碗裡盛了半碗粥,又從罈子裡挖了一小碟蘿蔔乾,用一個平底的淺筐端著送進窯洞,然後便出來挑玩偶。
挑玩偶很容易,但小花籃卻只有一個,是家安送她的,為了獎勵老實人,讓她送給郭錦了,現在拿什麼包裝這兩個玩偶呢?
不包裝當然也是可以的,就怕那個無賴不好說話,而且畢竟算是她的半個主顧,還是想個辦法吧。她放眼瞅了瞅,看見晾陶胚的土臺上放著一隻編了一半的草鞋,就它吧。
張豐不會做布鞋,眼看天冷了,前幾天請教了徐家阿翁後正學著編草鞋,不過這活兒挺難的,努力了幾天了也只編出個四不像的東西,剛好拿來廢物利用。割了一把長草,做了一個提手,又把鞋身用青草點綴了一下,把玩偶放進去,再找來方才從花籃裡清出來的東西,選了一束雪白的蘆花、幾朵金黃的野菊花、一簇紅色的茱萸果,陪襯在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