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愁讀著信時,莫娘子則是一陣不安。
那大唐自開國以來便是個等級森嚴的社會,連拉車用幾匹馬都受著嚴格的等級限制,又何況銀鏡這等寶物。如今朝廷尚未制定出相應的使用規範,莫娘子認為,那也只是因為銀鏡這東西才剛出現而已。等過個一兩年,這寶物再普及一些,只怕什麼等級的人家能用什麼規格的銀鏡,就該有個說法了。而不管朝廷會有什麼樣的規定,只憑著她們這下九流的身份,就註定了只能使用最低等的那一類。偏這面銀鏡足有半尺長,顯然給梳頭娘用,是逾越了的。而就算因這是貴人所賜不算逾越,只這麼偌大一面銀鏡的價值,就足以遭人覬覦了……
這般想著,莫娘子立時就勸著阿愁還是把這禮物給退回去的好。
一旁站著的狸奴一聽就急了,忙道:“若是阿愁娘子不肯收,我可白辛苦這一路了。小郎讓我拿腦袋作保,要保證這銀鏡一點兒不受磕碰地送到阿愁娘子手邊上。我這一路上都抱著那禮盒,一刻也沒敢放下過,您若不收,我可不就白提心吊膽了……”
那“阿愁娘子”的稱呼,頓時叫正讀著信的阿愁從李穆的回信上抬起了頭,然後眨巴了一下眼——她十三了,再不是“小娘子”,而可以被人稱“娘子”了呢……嘖,感覺自己差點就要跟白娘子齊輩份了,真不太習慣。
相識這些年,阿愁早知道狸奴是個愚忠的,李穆交待的事,他只知道執行,絕不肯拐彎的。
於是她攔下又急出一腦門汗的狸奴,回頭把李穆的來信給莫娘子讀了一遍。
卻原來,李穆如今在京城不僅僅只忙著替自己和二十三郎鞏固地位,除了那些正事外,他的發財大計也從來沒有中斷過。進京這大半年裡,他藉著宜嘉夫人的關係,把花間集的許多東西送進了宮裡。如今阿愁弄出來的那些面霜、面膜還有眉筆等物,在京城正悄然流行著,且在李穆的運作下,花間集已經被列入了明年的皇家供貨商的行列。甚至阿愁做的一款防過敏的面霜,還解決了常年困擾大公主的過敏現象。這面銀鏡,便是大公主藉由李穆之手,特特賜予阿愁的東西。
至於為什麼大公主要假借李穆之手,阿愁猜,大概是大公主不願意叫人知道自己臉上曾生過那種紅斑的緣故。而事實上,大公主的原話是:“你看著隨便賜點什麼吧,我若沾了手,不定又得叫人生出什麼想法來。”——可見李穆身邊並不太平。
當然,這些事阿愁他們一點兒也不知情。
不過,對於莫娘子來說,既然是知道這東西有這麼一個來歷,她也就放心了。只是,到底還是覺得東西太打眼,莫娘子便告誡著阿愁,“千萬收好了,省得招人惦記。”
阿愁一邊笑嘻嘻地應著,一邊愛不釋手地把玩著那和後世幾乎沒什麼區別的銀鏡。
其實她根本就沒把莫娘子的話放進心裡。和莫娘子不同,她一點兒也不覺得她配不上這東西。一來,這東西是拿她的勞動成果“換”的;二來,她也確實需要。至於莫娘子的擔憂,阿愁一向覺得她師傅為人太過小心,便是被人知道她有這等寶物,只衝著這東西是大公主和李穆聯手“賜”她的,就沒人敢打那主意。
欣賞完那面銀鏡,阿愁忽然就想到一個問題:李穆是怎麼知道她那妝盒裡的鏡子被人打破了?!
如果說這事是她不小心在回信裡透露的,且不說從京城到廣陵城路阻且長(十月初就結束比賽的餘小仙等人,直到如今還在路上呢!),只她給李穆的回信才寄出去兩三天,李穆就怎麼也沒那可能收到她的信,肯定也不可能知道這件事,更不可能提前就準備好了這樣一面鏡子……
她心裡疑惑著,還沒發問,狸奴自己就得瑟了起來。
於是阿愁這才知道,李穆之前跟漕幫合夥做的船行生意,如今也擴充套件開來了。那船行不僅只有水上運輸,如今還整合了陸路的運輸。狸奴這次從京城到廣陵,其實便是船行的一次試執行,看看用這條水陸結合之徑,從京城到廣陵最快能用多少天。
事實證明,只需要十四天,狸奴就從京城到了廣陵,比之前竟是足足縮短了三分之一的用時——這,大概也可以算是大唐自古以來的第一單“快遞”業務了。
然而,狸奴的得瑟依舊沒能回答阿愁心底的疑惑。不過,她覺得她大概也不用問了,很顯然,答案只一個——雖然李穆人在京城,可顯然他在廣陵城裡依舊留有耳目的。甚至,不定她和阿季叔還有徐大匠身邊,都有人在監視著呢。
阿愁心裡略彆扭了一下,很快就又釋然了。不管是她還是季大匠,都是得到李穆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