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地在心底“問候”了這新主人足足二十一遍,蘭塵這才小心地向前走了些距離,到了蕭澤消失蹤影的地方。
那是兩條路的匯合點,而向前望去,卻又叉開了四條路——四條彎彎曲曲,不知道伸向哪裡的小路。
誰的“傑作”啊,這麼無聊!
在自個兒家裡修迷宮,防小偷呢,還是套自己呢!
尤其是那個不相信她沒走過什麼八卦陣的傢伙,實在惡劣到極點!
蘭塵極度忿然,可是天色讓她不得不剋制發洩的yu望。她都走了好一會兒,可別說人影了,除了樹上偶爾飛過的幾隻小雀,她什麼活物都沒遇到。這麼大座宅子,那些丫鬟啊、小廝啊、管事啊都到哪裡摸魚去了!
天,已經很晚了,不快點的話,樹影森然的夜晚會讓她恐懼的。
蘭塵只是個讓自己淡了無謂yu望的人,她還沒到超凡脫俗的地步。一個人的時候,她依舊會害怕,害怕矇蔽了視線的黑暗。
定定神,蘭塵伸出右手。
無論什麼樣的迷宮,有一點是肯定的,迷宮的道路絕對是有兩道“牆”。所以,假如你緊靠著一邊的牆走,就等於有了一個固定的標地物,這樣不管是從入口起,還是已經陷在迷宮中,最後肯定可以走出來。當然,這個辦法明顯地非常耗時耗力。
但蘭塵現在別無選擇,唯有用這個辦法。她不知道會繞上幾個時辰,天曉得那傢伙勾結官府霸佔了多大的地盤!
反正蕭澤就做了一件好事——幫她把包袱擰走了。
最後一絲天光也隱沒進墨色的天幕裡,銀線般的月牙兒清輝淡淡,恰恰夠蘭塵看見白色的石子路。
這是隻有黑白的世界,傍晚所見的美景翻了頁,給人的感覺大相徑庭。
團團黑影圍繞在白色之外,四周什麼聲音都沒有,腳步聲空蕩蕩的,愈發顯得幽冷。蘭塵不敢回頭,不敢側眼,她聽得到自己激烈的心跳聲,一下一下的,錘得心臟泛疼。
蘭塵需要舒解她越來越重的恐懼了。她非常不喜歡這樣,寂寞可以享受,但是恐懼,只會讓她強烈地想依靠別人。
她不想為了一時的畏怖而付出自己的心,否則當她無法壓制地後悔的時候,傷害的將不止是兩個人。
排遣恐懼的最好方法是去做別的事。可是,唱歌的話,蘭塵多半不記得歌詞,而且不知為何,她總是可以把一首歌唱成一個無止境的圓圈;說笑話也不行,從前就是這樣了,看一個忘一個;講故事麼,更不好,她有斟酌字詞、錘鍊語句的習慣……
還是,背詩詞吧。
從啟蒙的“床前明月光”開始,蘭塵越背越大聲,漸漸還開始抒情起來,唐詩、宋詞、詩經,最後在“碩鼠,碩鼠”這兒欣喜地打住。
到頭了!
白石路的盡頭,無邊的夜色中,一座燈火通明的房子安安靜靜地立在蓮池中,美麗的宮燈倒映著碧水,曲折小橋、精緻的水中亭,飛簷挑起,宛如畫境。
蕭澤站在橋邊,高大的身影揹著燈光,猶如一紙剪影,讓人恍惚間覺得他似乎已等待許久。
“你果然很冷靜呢!”
他笑著這麼說,也就說蘭塵這趟迷宮純粹是某人要證實她的那個優點。
——這可令人惱火!
冷靜地想,蘭塵並不會怨他們懷疑自己。畢竟這種家族、這種地位的人,總是特別沒安全感的,況且倘若他們不如此警惕,怕是早被那些覬覦他們權勢、財富的人給滅了。
但無論如何,那究竟是他們的事,蘭塵只想靜靜地梳著自己的光陰老去。她沒那個心思在遭人懷疑的時候,還要給這些有錢又有閒的貴公子消遣。即使抗議無效,好歹也是種心理上的發洩。
“這麼大費周章地終於知道我是不是個真正冷靜的人,公子好厲害啊!那麼接下來呢,您想到證實我是否誠實的妙計了嗎?”
蕭澤愣一愣,歉然笑道。
“抱歉,嚇到你了,我不是有意的。”
冷淡地看著灑然站在面前的男子,蘭塵道。
“想知道我究竟是不是個可疑的人,很簡單,你大可找人整日監視著我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對於這一點,我絕無怨言。但大象故意擋住一隻小螞蟻的去路,想著法兒地捉弄螞蟻,不過是突顯了大象的無聊與可笑罷了。我想名震天下的蕭少主,應該不是這種人吧!”
沒有露出被冒犯的表情,蕭澤只是有點無奈地一笑。
“請原諒,我的做法過分了,可是,我沒想讓你生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