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滄嶺,悄聲問道:“哥,這些事究竟是真是假呀?我怎麼覺得這麼玄乎呢?”
沈滄嶺面色微沉,稍稍遲疑,才籠統道:“多半為真吧。我也不曾時時跟著他,有些事究竟是不是那樣,我也沒親眼見過。”
暮田田愣了愣。她怎麼覺得這個回答這麼圓融啊?滴水不漏到都趕上外交詞彙了,而所謂的外交詞彙就是:你將來要追究他有什麼隱瞞欺騙,那一定很難,可要說你從中獲得了多少資訊、是不是沒有受到誤導,那也難說得很。
她想了想,又問:“那說了半天,這吸血妖邪究竟是人是妖啊?我怎麼聽著他又像一名武林高手呢?”
沈滄嶺捏緊手中的酒杯,沉聲答道:“如此狠毒邪佞,自然不是人了!”
只說了這麼幾句話,又有人高聲問道:“諸位英雄,敢問這吸血妖邪是在哪裡找到、又是如何被剷除的?這過程一定精彩至極呀,呵呵,給咱父老鄉親們都說說,也好讓大家夥兒都開開眼吶!”
暮田田一聽:哎,這主意不錯!於是便跟那些無知群眾們(其實說半天,好像對這事兒最無知的人是她才對呀)一起,眼巴巴地望著身邊這一群豪傑。
沈銘鍇一行人彼此看看,最終還是由沈銘鍇開口答話:“這吸血妖邪一身邪功,並非輕易可破,兄弟們縱然齊心協力,也還是犧牲了好幾位,才終於將他斬斃……”
他說得模稜含混,臉色也不是十分好看,眾人都道他是想起亡友心情沉痛,紛紛表示理解和同情,當下飯莊裡一派寂靜,大家都默然哀悼,也不便再追問此事的具體過程了。
暮田田大失所望,只覺得心裡像是有貓爪子在抓似的。這種感覺她曾經在看《絕代雙驕》的時候經歷過。當時看到一個情節,說還沒什麼武功的小魚兒被人關到一間屋子裡,和一隻可怕的猛獸在一起,原本他是絕無生還可能的,可不知他用了什麼法子,就好端端地出來了。
當時暮田田拍案大怒:到底用了什麼法子呀?這絕對是這個情節的最關鍵資訊呀,怎麼能就這麼一筆帶過呢?!
於是她熬到大家又開始說話之後,趕緊再問沈滄嶺。
這一回,卻連沈滄嶺也諱莫如深。他別開臉去,連側臉都不願給她:“田田,這不是什麼愉快的事情,往後休要再提。”
暮田田真想把當初只恨沒能砸在古龍身上的拳頭在他身上找補回來!
可他不肯說,她也不能拿他怎麼樣,總不能說你告訴我我就嫁給你吧?這個代價也太大了,那她還是寧願繼續將那隻貓爪子留在心裡抓吧。
當嫂子還是當弟媳?
在這座港口城市休整兩日之後,這行人再度啟程,上船南去。
此時中原正是春末夏初時節,連日陰雨連綿,直到這天近午,久違的太陽才從厚厚的雲層裡扒開一條縫鑽了出來,氣溫便開始明顯升高,不過這一天始終還算是多雲,陽光時有時無,空氣中有微微的涼風。
船緩緩駛離碼頭、漂在大海之上時,暮田田站在舷邊,回望那座漸漸遠去的城市。只見綿緩延伸的城牆在海邊如斷崖般突兀收住,墨藍的海水捲起雪白的浪花,一層層撲向古老的堡壘之下巍峨的礁石。
她的心裡慢慢地升起了一股水何澹澹、山島竦峙的滄桑之感,不知如何,竟似有一種割捨掉什麼十分寶貴的東西的惆悵與感傷。
可這明明不過是座旅途中經過的陌生城郭罷了,不可能對它產生什麼離情別緒呀。
她一時只覺心裡有些亂糟糟的,忽然又想起那個神秘的吸血妖邪,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完全無法像其他所有人那樣,為他的慘淡下場感到揚眉吐氣。
反倒覺得很難過。
若說那是因為自己原先不知道他所做下的惡事,也沒有任何認識的人慘死在他的利齒之下,那麼對於他的解決也應該是毫無感覺惟有淡漠罷了。
可自己竟然覺得很難過。
像是才聽過一個悲劇結局的故事似的那種難過。
可是,這怎麼是悲劇呢?就算是悲劇,也頂多對那吸血妖邪是悲劇罷了,對於別人,甚至包括自己,都該算是喜劇呀!
暮田田又默立了一會兒,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來。
她原先一直以為沈銘鍇帶著這麼多人到西域去是專為了救自己的;可現在看來,他們好像更是為了去除掉那個吸血妖邪吧。
那……難道是順便或者碰巧也找到了那個擄走自己的強人?
啊!……那個強人……他、他他他不會就是那個吸血妖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