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通統拒絕。
她第一次看到我的時候,她的眼底,掠過無比的驚愕,還有深深的傷痛,她的唇微微顫動著,說了一句話,說得很低很低,但是,我聽得極其清晰。
“你……你跟寒磊,長得真像。”
她的眼角,瞬間溼潤。
從此,我們經常在一起,看書,聊天,間或,也一起出遊。
她經常會跟我說起,她和哥哥當年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她說,在當年,他們從來沒有說過一個“愛”字。
也永遠,都來不及說了。
漸漸跟她熟悉後,我發現,梅念塵是一個外柔內剛的,極其倔強的女孩子,她只有一個母親,她的家境,極其貧寒,以至於她需要課餘兼幾份工作來貼補自己的日常生活開支。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梅念塵身上,總有一種讓我覺得熟悉的,親切的溫馨感。
於是,我不忍看她繁忙若此,瘦弱若此,我想幫她,但是,被她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生平第一次,我對這樣一個女孩子,充滿了欽佩。
同樣是生平第一次,我對這樣一個女孩子,漸漸產生了淡淡的,有些異樣的情愫。
哥哥,我已經不只是單純地,想幫你照顧她了,而是……
但是,僅僅半個月後,父親派了輛車到學校,囑我即刻回家,來的那個司機傳話說,我的父親,有要緊事跟我說。
父親還是坐在書房裡的那個寬大的椅子上,他的臉上,是無比的疲憊。
他讓我坐下,然後,他一言不發地,默默坐著。
又過了半天,他開口了,他的聲音,空洞而乾澀:“寒培,你見到梅念塵了?”
我微微一愕,因為父親的眼神,充滿了悲哀。
那一刻,我的腦海中,驀地掠過兩個字。
宿命。
是的,他的臉上,充滿了宿命般的悲哀。
我的心頭,掠過一陣不祥的預感。
果然,父親低低的,哀傷的聲音響起:“寒培,你不能跟她在一起,你不能重蹈寒磊的覆轍,”他的聲音,越來越暗啞,“因為……”
我屏息以待,等著他往下說。
父親慘然一笑:“因為,她……她是你的姐姐,”他閉了閉眼,“因為,她是我的女兒,她是我和梅怡的女兒。”
我愣住。
那年,父親八歲,梅怡五歲。
那年,梅怡和爺爺一起搬到父親所居住的那條窄窄的小巷。
她住巷頭,他住巷尾。
她的父母,早已離異,她和爺爺相依為命,而她的爺爺,開了一間小小的點心鋪子,賴以養家餬口,她家的院落裡有一株年齡已高的桂花樹,一到秋天,鎮日散發出淡淡的桂花香。
父親永遠記得,每到秋天,在早上淡淡的晨霧中,總有一個全身帶著幽幽桂花香的小女孩,快快樂樂地,來敲他家的門,然後,用軟軟的聲音說:“塵哥哥,這是我爺爺做的桂花糕,第一爐的呢,快趁熱吃吧。”
然後,那個小小的身影,連同左搖右晃的髮辮,快快樂樂地,奔跑,遠去。
那年,父親十八歲,梅怡十五歲。
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十年來,他們青梅竹馬,朝夕相處。當時年少的父親,在梅怡的心中,高大得像一座山,一座可以倚靠一輩子的大山。
十八歲那年,學業優異的父親得到一個外出參加競賽的機會,他去了,他得了第一名,在那個物質極端匱乏的年代,他用為數不多的獎金,除了給家裡買了一些生活用品之外,又加上自己省下來的一點錢,奢侈地,買了一條粉紅色的紗巾。
他是買給梅怡的,因為他知道她一直很羨慕班上的女生有這樣一條紗巾,但是,她買不起。
只是,這條紗巾,永遠地,留在了父親手中。
因為當他興沖沖地回去的時候,放下東西,第一時間奔到那扇熟悉的,不知敲過多少次的小小烏門前的時候,迎接他的,是從未有過的荒涼,和寂然。
僅僅一個星期的時間,已經物是人非。
在他走後第二天,梅怡的爺爺,就因為突發腦溢血而溘然長辭,三天後,孤苦無依的梅怡,在父母親雙方的多次拉鋸中,終於被早已改嫁到外市的母親,勉強領走。
她走得很匆忙,匆忙得沒有來得及留下任何訊息。
十八歲的父親,站在那扇小小的木門前,完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