瓔珞的淚水立刻就奔湧了出來,也不知道是喜還是悲,緊緊的摟住方氏道:“姑娘,您聽見沒有?您有喜了,您懷了大爺的骨肉”
方氏愣愣的望著她,彷彿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只是破天荒的沒再問繩子的事。
紀丹青在旁微搖了搖頭,啟了藥箱,從中取出一副銀針來,也不打招呼,走到方氏身旁,隔著衣裳找準穴位,就紮了一針下去。
方氏悶哼一聲,沒什麼其他反應,但等到紀丹青手勢迅速的連紮了四五針下去後,她忽然就身子往前一傾,“哇”的一聲作勢欲嘔,慌得瓔珞連忙去端唾盂,十分無助的看著她在那裡撕心裂肺。
已經很久沒有吃什麼東西了,方氏自然吐不出什麼來,只嘔了幾口酸水,咳出一大口痰,但等到她喘息稍定,抬起眼來,瞧見靈床上停放的顧熙天屍首時,一種椎心刺骨的疼痛忽然蔓上心頭,再抑制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她能哭,說明神志恢復了清醒,其他人倒是鬆了一口氣。
紀丹青也沒有勸的意思,只是默默的收了銀針,坐在桌旁喝茶。
方氏這一哭,就哭了小半個時辰,直到嗓子啞得再吼不出聲來,眼淚也流到麻木,紀丹青才淡淡道了一句:“大*奶有了身孕,還需保重身體。”
這一句話,時機掐得剛剛好,挑了方氏哭疲時,立刻就讓她捂住了嘴,低聲哽咽起來,半晌,才抬起眼來,啞著聲問道:“大夫,您沒診錯吧?”
她目光裡閃著期盼,還有不安到極至的忐忑,手攥得簡直能將指甲掐進掌心裡。
這訊息來得太突然,也太不合時,但卻是她再次重萌勇氣,生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她不得不一再確認,生怕到頭來空歡喜一場。
紀丹青知道她的惶怕,微微一笑,溫言道:“在下自幼隨著家父行醫,至今已有十餘載,疑難雜症不敢說確認無誤,但這喜脈是絕不會診錯的,大*奶請安心。”
瓔珞在旁想起些什麼,忙附耳方氏,悄悄說了句話。
方氏蒼白之極的臉上忽然透出點紅暈來,但仍然不放心,遲疑道:“可是我沒有什麼害喜的症狀啊”
紀丹青一笑:“害喜的症狀因人而異,何況大*奶才有喜不久,再過上幾日,會感覺明顯些。”
方氏這才稍微安了心,又不安的追著紀丹青問脈象穩不穩,需不需要吃安胎藥,就連瓔珞也跟著緊張,急趕著問孕婦飲食上的避忌和起居注意事項。
舒歡雖替方氏歡喜,但這些事情仍然聽得她搖搖欲睡,加上早起到這會又沒好生吃東西,兩杯茶下肚就有些餓起來,不免手閒的從桌上的糖果缸子裡摸了兩塊糖出來,剝開外頭包的糖紙,就要將糖往嘴裡送。
“二嫂”這時一個清軟的聲音忽然在她身後響起,嚇了她好大一跳,轉頭去看時,卻是許久未見的三姑娘顧萱,她著了一身素白的衣裳,鬢邊還簪了一朵白花,眼皮紅腫著,看上去痛哭過,但俏生生的立在那裡,別有一番悽婉的楚楚風致。
舒歡定了定神,微微一笑:“是你啊”
顧萱點了頭,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是不是我嚇著二嫂了?我先前來時,見大嫂情形不太好,放心不下,因此再來瞧瞧。”
丫鬟試香恰好端茶過來給她,聽見這話忙道:“姑娘來得正巧,紀大夫剛診出大*奶有喜了。”
顧萱微訝,忙抬眼去瞧方氏,見她面上氣色仍然不好,但已經不再是一片死氣了,眼圈一紅,就喜極泣了出來:“那……那真要恭喜大嫂了……定能生個小侄兒出來,大哥也算有後了……”
方氏心有所觸,低頭哭了起來。
紀丹青不勸,只輕咳了一聲。
方氏立刻想到自己懷了身孕要好好保養,不敢再哭,將眼淚強忍了回去。
舒歡見此刻氣氛又低沉悲傷起來,連忙遞了一塊糖給顧萱:“吃塊糖甜甜口吧,讓你那小侄兒,也好沾沾你這甜言吉語的光。”
顧萱強笑了笑,道聲:“二嫂說的是,只是大嫂有了喜,最好還是換間屋子先歇一歇,再吃點東西,別守在靈前傷心了。”
這話一說,瓔珞忙道:“是啊,灶上燉了紅棗粳米粥,我端一碗來姑娘喝吧,還有老太君和老爺那邊,也該使人說去了。”
方氏已是心力交瘁,此刻都不敢往靈床那邊瞧上一眼,怕一瞧,又要傷心,只是扭著臉道:“隨你拿主意吧。”
瓔珞聞言一喜,忙使了試香往松鶴堂那邊傳話去,自個去灶上端粥,而顧萱攙起方氏,打算讓她到東廂房裡先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