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失望也漸漸散了。
李勤低調了這麼多年,在政治上並不像李述那麼受不了輸,如今也不覺得難捱。
沈孝做縣令做得是焦頭爛額,這兩個月沒日沒夜地忙著賑災,忙著安撫災民,可都見效甚微。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朝廷撥的賑災款項不多,他什麼本事都施展不出去。整日不是撥弄算盤精打細算,就是去其他州郡借錢週轉。
沒辦法,窮啊。
不僅沈孝窮,府庫也窮;不僅府庫窮,國庫也窮。
今年大災小災不間斷,國庫花錢就跟流水似的。
先是關中大旱,好不容易旱情過去了,可如今冬小麥才下地,要等關中長出糧食來,還要等明年夏天。關中百萬人口嗷嗷待哺,都等著朝廷賑災糧食。
緊接著又是黃河出了事,修理堤壩又是好大一筆款項。
因此到如今給災民撥的賑災款項,就真不剩下多少錢了,國庫若是有腎,這會兒腎都要被掏空了,虛得不成樣子。戶部的官員成日價苦著臉,再問要錢就自殺。
更兼洛府特殊,之前高進在位時,將洛府搜刮地乾乾淨淨,田間地頭的百姓都是赤貧,又有這麼大的災情,失去了僅有的一點薄產,怨憤的情緒比其他受災的縣來得重的多。
災民無事可做,滿心怨憤,窮兇極惡什麼都不管了,就開始在堤壩這兒鬧事。有錢治理黃河,憑什麼沒錢給我們吃飯?
可以說李勤這修理黃河的差事能不能好好完成,就得看沈孝怎麼好好賑災。
李勤也急,病急亂投醫,困獸一般在營帳裡轉了幾個來回,忽然道,“我問平陽皇姐要點糧去!”
驟然聽到這個名字,沈孝怔了怔,臉色微變,就見李勤已經衝到了桌後,提筆就要寫信。
沈孝忙道,“不行。”
李勤手中筆一頓。
他知道這倆出現了分歧,他之前擔心的事兒都成了真。但犯得著為私事耽誤公事麼?
就聽沈孝道,“賑災是長遠事,明年秋天地裡才有收成,大半年的時間,靜仁縣這麼多人口,殿下可算過要多少萬石糧食才撐的過去?”
沈孝頓了頓,才以正常語氣道,“她拿不出這麼多糧。”
“再者她若沒來由地忽然運糧來靜仁縣,這事也太扎眼。就算折成銀票,洛府糧價奇高,根本就不划算。退一萬步講,就算真從她手上得了足夠的糧,別人問起來我怎麼賑災的,我又怎麼說。”
二人之間越少牽扯越好,不然誰知道陛下又想什麼。
李勤聞言,知道沈孝說的有道理,啪一聲把筆摔到了桌上,“乾脆我調兵過來,再有災民鬧事,直接抓幾個帶頭的,看他們還敢不敢幹擾本王修理堤壩的進度!”
沈孝嘆了一口氣,知道李勤急了。
不止李勤,他也急。賑災一事沉沉壓在他心頭,再不好好安撫災民,怕是天氣越冷,越容易釀成大事。
他選的本來就是下下策,最難走的一條路。如果他還留在長安,哪兒至於面對如今這困境,整日忙的看不到頭。
沈孝捏了捏袖中玉簪,不管如何艱辛,他總是不後悔。
他沉下聲音,勸道,“我知道殿下急,可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帶兵鎮壓災民。您跟太子不同,不在朝堂和他們爭,走的是民間的路子,更要拉攏人心。災民鬧事,雖說是短視,但到底是情有可原,若是為此調兵過來,豈不是要失了民心?”
“這個法子也不行,那個法子也不行。難道就讓他們成天鬧事?本王這堤壩還修不修了?”
李勤都有點不耐煩起來。
沈孝掀開營帳厚厚的簾子,一道冷風從黃河畔直颳了過來。他卻不躲,越冷越助思考。
他看向不遠處黃河岸邊的堤壩,剛驅散了鬧事的災民,這會兒勞工又開始喊著號子幹活了。
大冬天的,但他們卻乾的熱火朝天,不少人都脫了身上衣裳,露出精壯的身體來。
黃河是個時不時出事的隱患,怠慢哪兒都不敢怠慢這裡,戶部勒緊了褲腰帶,掏空了國庫讓七皇子修理堤壩。七皇子手又幹淨,不動這些錢,因此修堤的錢勉強算是富裕。
沈孝眯著眼,看著冬日陽光灑在那些勞工身上,有一個想法忽然冒了出來。
“臣有一個法子,能同時解決修理堤壩和賑濟災民的難題。”
沈孝轉過身來,笑了笑,“以工代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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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冷路滑不好走,李述的信使足足花了五日才到了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