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進之好幾次想去探望她; 奈何李述已經厭他若此,她府裡銅牆鐵壁似的; 根本不許他跨進一步。
沒法子,只能用安樂公主這樣曲線救國的方式來知道她的近況。
崔進之剛放了心; 就聽安樂公主有些不解地問,“醫官說平陽是憂思過度,有什麼事她好憂思的?”
為父皇身體?為她政治鬥爭裡敗了?
平陽可不像那種會輕易消沉的人。
崔進之聽了; 卻並不回答。他知道答案,他只是不想去說。
他能阻止成親,甚至能讓他們陰陽相隔,但他阻止不了李述的心。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李述早已對其他男人生髮出了深刻的感情。
她為此憂思過度,幾乎病死,這簡直是太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李述就是這樣的,她這人外頭看著是冷,日常相處裡並不會表現出格外的溫柔。她的情只在危急關頭才顯現出來。
旁人都是大難臨頭各自飛,唯有李述不一樣,大難臨頭,她反而愈發忠貞。
崔進之臉上忽然浮現出苦笑來,半晌才斂了自己的情緒,對安樂道,“我不在長安的時候,有勞公主多盯著李述些。”
安樂自然點頭,“這個我自然知道。不過……不過平陽也不大跟我親近就是了,我打聽不了她很多事情。”
安樂能從李述那兒知道的訊息,都是公開的訊息。她若真能從李述那兒打聽出什麼獨家秘聞來,那才是天下大奇。
洛府災民叛亂已綿延成了一定的勢力,附近州郡調撥過去的兵丁平亂了許久,都沒把災民壓下去,還得長安的精銳軍出馬。
崔進之全權負責洛府平亂事宜,他自然得親自帶兵過去;況且說到底,洛府災民叛亂本來就是他為了對付七皇子挑起來的。
臨近年關了,叛亂要早點壓下去,不然朝廷百官都過不得一個好年。
崔進之前幾日剛領了太子命,明日就要帶兵離京去洛府。
說罷話,崔進之就要去忙府中事。他明日要走,崔國公府上下又全靠他一個人支應,臨行前要交代的事情還多。
安樂便也沒有多坐,一盞茶還沒涼透她就出府了。
站在崔國公府黑漆漆沉甸甸的大門外,安樂吐了一口濁氣出來,好像是要把自己在這府邸裡吸進去的陳腐之氣全都吐出來。
從前若是還對崔進之有些許少女情誼,如今也早都徹底消散了。她很不喜歡崔國公府的氣氛,死氣沉沉的,太壓抑了。
斗篷上的毛領子還有點溼,她沒有披上,冷風吹得頭腦清醒。侍女一邊扶她上馬車,一邊道,“剛駙馬爺從同僚家出來,正巧經過這兒。”
“哦,”安樂隨口問,“那他現在呢?”
侍女回,“駙馬說他先回府了。”
安樂動作就是一頓。
他又沒有正事,怎麼不等她呢,他以前不都會等她的麼?
以前不管她幹什麼,楊方都在原地等著她。
安樂心中忽然有一種莫名的感覺。
大雪落滿了長街,目之所及,文德巷沒有任何行人,只有身後這烏沉沉死寂寂的崔國公府,將任何一個來訪的人都要吞噬。
太子哥哥重新出山,她自然是高興的,可與之相伴的,卻是父皇卻一病不起,李述也一病不起,就連楊方對她的態度也漸漸淡了。
安樂看向地上,雪地上依稀還能看出楊方縱馬過去的馬蹄印。
楊方為什麼不等她呢?安樂想不明白。
雪落了她一眼睛,她竟有些迷茫。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目前這一切都是她所求的,可結果卻並不令她開心。
*
次日崔進之帶兵離開了長安,一晃又是十幾日過去,快要過年了,長安城裡看著是熱鬧,可城外景象卻頗是悽慘。
入冬後日子不好過,河南道鬧事,不少逃難的災民就入了關,在長安城外下紮了根,等著達官貴人從指縫裡漏點東西出來救命。
“除了粥棚,可以再擺個藥棚出來,讓你府上醫官定期診脈,大冬天的難免風寒,那些流民又沒錢治病。”
李述沿著牆根一路走過去,看著李勤擺的粥棚,又提點了一句。
世家眼睛都長在天上,根本看不見城外頭的這些民生疾苦,施捨粥棚的人少之又少。
李勤被太子擼了所有差事,朝堂上一時半會兒做不出事情來,李述還是讓他先走拉攏民心的路子——他是長安城裡頭一個給流民開粥鋪的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