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炎忍不住後退了一步,他張了張嘴,“雀奴……妹妹……”
和太子爭鬥了這麼久,可這是李炎頭一次清楚明晰地認識到政治鬥爭的殘酷。它將血脈割斷,將情誼擊碎,將昔日的一切溫情都棄若敝履。
那雙尖銳通透的眼睛裡,所珍視的唯有權力、唯有恩榮,沒有任何屬於過去的情誼。
“駙馬爺,這邊……”
此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府裡傳來,李述將步搖收進袖口,轉身見是門房領著崔進之急匆匆地往這邊趕。想來是方才李炎的表情太過猙獰,下人們生怕李述受委屈,可又不敢攔著二皇子,只能趕緊去請崔進之來救命。
崔進之大跨步走了過來,站定在李述身邊,他肩膀寬闊,又生的高大,半個身子擋在李述面前,幫她隔著李炎。
崔進之拱手行禮,聲音卻冷硬,“不知二皇子來府,未曾遠迎,還請殿下擔待。”
李炎自然瞧出崔進之的不待見,他更不待見崔進之。崔進之是太子手下頭一個干將,李炎和手下幕僚做夢都想對付崔進之。
李炎冷哼一聲,“本王許久沒見平陽了,不過敘敘舊而已,駙馬怎麼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崔進之亦笑,笑也是硬的,“敘舊自是無妨,只是在府門口敘舊,恕下官不知道這是什麼禮數?”
李炎冷著臉,“本王不過是正巧路過這兒,見平陽正好要進門,就隨口聊了幾句。”
他瞟了崔進之一眼,顯然不願意和他陷入口舌之爭。李炎將目光落在崔進之身後的李述身上。
“平陽妹妹,我走了。”
李述慢慢地、微微地點了點頭,目送著二皇子躍上馬,馬鞭一抽,他很快消失在道路盡頭。
分道揚鑣,二哥這回是真的走了。
她心中一時說不清是什麼滋味,默了默,忽然覺得自己的手腕被人抓住了。
李述這才意識到原來是崔進之握著她的手腕,正小心翼翼地掀開衣袖來。
皓腕上淤青一片。
崔進之緊皺著眉,面上顯出十分的怒氣,“二皇子弄的?”
李述不在意地點了點頭。
手腕是挺疼的,不過她倒不生李炎的氣。
以糧代錢這道檻,恐怕二哥熬不過去,三個月後永通渠修好之日,便是戶部重回太子手中之時。二哥在朝堂苦心經營多年,好不容易能和太子分庭抗禮,卻被她短短四個字打回原形。
這淤青是她該受的。
李述想要將手腕從崔進之手中抽出來,誰知崔進之卻抓她抓得緊。不待李述開口要他放手,崔進之已經拉著她的手腕往府裡走。
因二皇子一事,李述此時心中本就有些五味雜陳,不願意和崔進之糾纏。她使勁抽了抽手,崔進之手勁不讓李炎,李述叫他抓得疼,不耐煩道,“你帶我幹什麼去?”
可崔進之卻顯得更不高興,連頭都不回就拉著李述往前走。走過前院,繞過迴廊,進了西院。李述的表情有幾分不適,抽了抽手,可又沒有抽出來,“你帶我去你的院子做什麼?有正事花廳商量。”
崔進之還是不說話。
直到進了西院,領著李述進了正屋,崔進之這才鬆了手。回頭一看,卻見李述長眉皺著緊,極為不悅的樣子。
這屋子是崔進之的臥房,十分寬敞,一堂二室。可裝飾卻十分暗沉,連床帳都是玄青色的,也不怕夜裡醒來覺得悶沉。
李述揉了揉手腕,也不看崔進之,目光飄在空中,聲音冷冷地,“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自崔進之有了青蘿後,府中一分為二,李述再不過問崔進之這頭的任何事。她目光飄忽,不知該看向何處,生怕自己一抬眼就看到了這臥房裡屬於青蘿的任何東西。
崔進之也不回答,轉身進了隔間,窸窸窣窣不知道找什麼。
李述在廳堂裡等得不耐煩,粗略掃了一眼,沒瞧見什麼女人相關的東西,這才稍微舒適一點。便也進了隔間。
“你到底有什麼話要說?”
崔進之從架上翻找了好幾個盒子,終於找到了一個小瓷瓶,轉身道,“你這人,怎麼這麼耐不住性子呢。”
他走了過來,坐在了窗邊的羅漢榻上,抬頭對李述道,“坐”。
窗外春光漫漫,從薄薄的窗戶紙透進來,窗稜幾許投在他的臉上,依稀可見少年時的清貴與蓬勃。
似是鬼使神差,李述聽話地坐了過去。
崔進之抬了抬眼,笑意一閃而過,似是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