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這世間的活法有很多種……可我偏要最好的那一種。”
哪一種都能活,安樂活得好,金城也活得好,甚至在冷宮裡都能好好活著。可她就是不甘心,小時候越缺什麼,長大了越要什麼。
這是她的執念,也是她的心魔。她就是想站在權力頂峰,哪怕付出一切。
可是……心裡最深處隱隱有個疑問的聲音。如果為了站在權力頂峰,將一切都捨棄的話,她和崔進之又有什麼區別呢。
李述從前從未思考過這件事。
她被自己的念頭弄得怔住了,回過神來看著沈孝,反問道,“你呢,沈大人,你又是為什麼?”
沈孝默了默,忽然輕笑了一聲,“說出來恐公主笑話。”
“因為這世道不公平。”
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①。這世道不公平,有人壟斷了底層向上爬的路,想讓貴的永遠是貴的,賤的永遠是賤的,這不公平。
沈孝從小就有超人的讀書天賦,可沒有人賞識他,反而是高座在官位上的人,各個都是一副迂頑痴相。
李述挑眉,“這理由好高尚。”
沈孝搖頭,“不高尚,我也有私心,只是私心與公心恰好合一罷了。”
他也有權力慾·望,這世間誰又沒有權力的欲·望?可他不會被純粹的欲·望牽引。
沈孝做孤臣直臣,一半原因是因為他沒得選擇,世家沒人要他;另一半原因卻是,他覺得正元帝是明君,他願意跟隨皇上。皇上想要削弱世家,想要提拔寒門,無論皇上的目的是什麼,可他能讓世道更公平。所以沈孝願意效忠他,做一柄肅清世家的刀。
李述聳了聳肩,“與你相比,我倒是顯得小家子氣。”
她是純粹為自己,沈孝還心懷天下。這是二人出身決定的。
李述再怎麼不受寵,再怎麼長在冷宮,可都比民間老百姓要好一萬倍。身份的差異決定了觀點的不同。
不管日後會不會為了這一點而紛爭,至少目前他們二人是可以合作的,那就夠了。
既然可以合作,那就開始談合作的下一步吧。
從龍之功,誰是那條龍呢?
沈孝看著李述,“公主可有人選?”
李述卻不回答,反而回望沈孝,“沈大人主動問我,想必心中已有人選。”
“讓我猜猜。”
李述將酒壺傾倒少許酒液,蘸了蘸酒,用手指在桌上畫了兩橫。
二皇子李炎。
沈孝搖頭,“看似勇武,實則怯懦。以勢力較小的世家為依仗,並不能成大氣候。”
確實,太子拉攏了大半世家,二哥為了和他抗衡,只能撿太子瞧不起的小世家拉攏。可小世家其實根本掀不起風浪。
李述連“你是不是為了私怨”都沒問,二哥什麼性子,她心裡是知道的。可以做武將,做不了君主。
李述皺眉繼續思索。
父皇子女不少,但嫡子只有太子一個,且太子出生後七八年才有了二皇子,多年獨子地位,寵愛遠非他人可比。
庶出皇子數量不少,但有本事的不多,且不少都在太子麾下站隊。
跟太子沒關的,除了二哥,就是五皇子七皇子了,自然還有好幾個奶娃娃,屁股還光著,自然也站不了隊。但這種小屁孩自然不在考慮範圍內。
於是李述蘸酒,寫了一個五字。
沈孝道,“飛鷹走狗,耽溺享樂。”
五皇子跟二哥一樣都尚武,只是五皇子吧,愛養什麼猞猁豹子,成日價縱馬狂飆,每回他縱馬出城打獵,街上老百姓都好一陣心慌,生怕被他撞到了。
李述道,“沈大人入朝三月,訊息倒是掌握了不少。”
沈孝笑了笑,“官不是白當的。”
他在御史臺和中書省都官,這倆地方是彈劾奏章最多的地方,普通官員沒事都要被彈劾幾下,誰官袍沒穿整齊,誰上班路上邊騎馬邊吃早飯,這等閒事都能寫摺子彈劾,更何況皇子的事情。皇子的缺點都被放大了無數倍。
沈孝道,“公主猜了兩個人,都沒猜到點子上。”
他蘸酒寫了一個七,然後很快抹去。
七皇子是個好人選。
中立到非常低調,低調到幾乎都不存在了,難怪李述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他。
七皇子管著古舊刻板的禮部,是六部裡最不吃香的一個。可安樂公主的駙馬楊方不也是窩在禮部翻故紙堆。
陛下能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