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地覺得自己處處都要受它牽制,自己無法再保持自己心中以前的那份清高。可是如今,為朝廷斂財的手段,變成了他唯一能拿來與皇帝分庭抗禮的東西。
第二日李琅琊沒赴早朝,而是直接去了曲江池。當日再過三日便是臘八,春節將至,曲江池雖則草木凋零,可銀裝素裹倒別有風。那日雪未溶,可豔陽卻高,沒有幾分寒意。李亨為表戰功,在曲江池設了小型宴會款待群臣。李琅琊正是打算在這時候跟皇帝談談他的想法。酒過三巡,李琅琊起身走到李亨身邊,李亨先是問了他幾句其他的話,可其間皇帝言語刻薄隱含刁難,李琅琊小心對答,幾個來回李亨見他說話滴水不漏,什麼破綻也抓不出來,最後只得悻悻道:“那朕是否能知道你打算用何方法來籌措軍費?”
李琅琊方才一起身便引起眾人注意。他們都見丞相和皇上嘀嘀咕咕不知在說些什麼。眾人都是在京城中久歷的,一個個油頭滑腦,一面暗中注意,一面假意推杯換盞。
“捐銀。”
“捐銀?”李亨把目光轉向他,然後近乎好笑地重複了一遍,“捐銀?”
皇帝的意思明擺著,捐銀無非是些有錢計程車紳官商,集合起來,每人捐出家產來支援戰事。這種事情只在戰事危急的時候才會有,而且多憑人自願,從來沒有強迫之說。更何況,真正願意自散家財,忠心至此的人又有幾個?這種時候說捐銀,不權等於逼迫麼?
“陛下還是不用著急,不妨先瞧瞧臣暫擬的捐銀名單。”李琅琊說罷將一本摺子呈給李亨。李亨接過去翻了翻,嘴角就不自覺地想往上勾,可身為帝王的定力畢竟不一般,他硬生生給忍住了。李亨站起身,他一起身,早就注意著動靜的群臣都慌不擇路地立起,也不知皇帝要做什麼。
“眾卿家都請安坐,朕有事與李愛卿商量,”李亨抬手安慰眾人,“都坐罷,朕出去走走。”說罷他不動聲色地將摺子攏進袖中,先走出了亭子。李琅琊緊緊跟在後面。皇帝一走,眾人靜了片刻,不過很快便重新坐下,窸窸窣窣地談起話來,其情態猶如危機過後的林中群鳥。
“這個李琅琊……做事未免太過……”
“……哎哎,人家聖眷正濃,自然要好好把握啊,咱們何必多言,來來來,喝酒喝酒……”
其中更不乏小聲嘀咕著“看你能得意到幾時”者,還有那些端著酒杯做忠厚狀心裡卻把李琅琊隻手遮天罵了千遍萬遍的人,他們之間那種濃厚的憤恨,讓席間的趙儀然不自在地左右瞟了兩眼。眼見有些心頭極度不滿者嘴裡說的話越來越難聽,趙儀然不動聲色地放下了手中碗箸,伸手拿起酒杯,卻不喝而是將那杯子擎到桌沿,手一鬆,那瓷酒杯鏗啷一聲掉到地上摔了個四分五裂。眾人皆驚,趕緊把目光投向平章事。
趙儀然神色淡然,還微微笑著。
“抱歉,失手了。還請各位大人莫要被在下壞了酒興。請,請!”
眾人感覺到什麼,訕笑著你來我往幾句,接著很識趣地轉移了話題。
李琅琊跟著李亨沿著曲江池周圍的小路走著。池邊草地枯黃,積雪卻早已被準備宴會的禮部官員清理乾淨。李亨走到一株梅樹跟前站定。他望著冰封的曲江池,那冰在今日的豔陽下已經開始溶化,有些水面露了出來,李亨微微眯起眼睛,冰面反射著陽光閃爍不定,有些刺眼。他望了一會兒,低頭取出奏摺,揮退跟在後面的侍衛們。
“你這摺子,”他微笑道,“擬得可夠費力的罷?”
“聖上明鑑。”
“你挑了今日拿出來,是好讓朕順便認清楚誰對誰,好最後定奪?”
“聖上英明。臣正是此意。”
“你這名單還真是一個不漏……”李亨輕笑。
李琅琊這單子他擬了很久。京城中三品以上官員全部被他仔細篩選過。他篩選的並非家財殷實者,而是舊朝為官者。
說白了,就是將李隆基朝的餘臣在此全部列出,接著捐銀一事將他們全部清出朝野。天知道這是多大的事情,雖說如今李隆基已經被李亨接回長安並且變相軟禁起來,可舊時皇帝的朝臣在朝野的仍不算少數,甚至其中不乏一些心存不軌者。李亨這皇帝,到如今仍然坐得不穩當。
身在官場浸淫,為了仕途的,哪個手上乾乾淨淨?李琅琊早就蒐集了所有往日這一干人為官時的舊事,到時候,就算是翻陳年老賬就可以扳倒他們。等將這最後一批舊臣趕出朝野,李亨這帝位,可就是徹底坐實了。
可這法子究竟是十分冒險,涉及之人太多,其中關係又錯綜複雜,到時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