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如今御史臺一片承諾,不就是因為王閣老的人知道,絕不能用這點來攻擊楊閣老,而楊閣老也知道,南洋一帶是要保下來的,不保下來,他自己底下人也要做反——現在楊派官員都比較清廉,不就是因為他們背後站著更有錢的金主嗎……”
地主歸王閣老,商人歸楊閣老,如今朝野間隱隱已有這樣的趨勢,蕙娘也是能夠理解的。地丁合一,冒犯的本來就是地主的利益。楊閣老總是要和另外一個集團聯盟,才能繼續坐穩首輔位置的。只是從前他的這種依靠,多半還是用勢,而如今聽楊七娘的意思,晉商和他之間的糾葛,是要比從前深了。
“宜春號——”她立刻想到。楊七娘卻搖了搖頭,“鉗制是鉗制,也不能亂來,楊閣老底下人不服氣,他說了也不算的。這些人雖然拿了錢,可心裡是真真切切地不覺得海權有什麼重要,海上又不歸他們管,他們自然無所謂啦。只要太太平平地、風調雨順地,一切按部就班,什麼新大陸、什麼蒸汽船,甚至什麼天威炮,這都是不值一提的事。史書上不過記上幾筆也就得了,真正值得濃墨重彩的,肯定是孝子賢孫、路不拾遺這些能體現政績的東西……噯,反正這些事,你還不清楚?”
稍微在大秦官場上浸淫過的,對這些官油子的心態肯定都是一清二楚。蕙娘點頭不語,楊七娘又續道,“這都還不是問題,只要是利益,就沒有不能交換和協商的。蒸汽船肯定也有利益能夠發掘,只是我們的思路還沒調整清楚而已,現在的最大難關還在於此處:不論楊、王,都只能在利益的交換下,對我們施以很有限的幫助,這種幫助,是絕不會讓他們去夾裹皇帝,去逼著他讓步,承認魯王的存在,以及和魯王做出此等交易的。誰也不是傻子,皇上對魯王的忌憚,咱們心裡清楚得很。”
蕙娘亦不免深深皺起眉頭,沉吟許久,都沒有什麼主意:皇上有多顧忌魯王,看定國公就知道了。他雖說是難得的明君,但在這點上卻是固執得一塌糊塗,要說服他暫時讓步,不難,甚至於為了蒸汽船虛與委蛇,也不難。但要讓他放開和新大陸的貿易往來,承認後秦的存在……別說他了,就是換做蕙娘,易地而處,她也肯定對這個方案,懷抱了天然的厭惡。
“一口吃不成胖子,”蕙娘沉吟著道,“事情一步步地辦吧,貿易的事可以日後再說,現在先弄到蒸汽船要緊。”
“我也是這樣想的。”楊七娘眉宇微暗,“雖然我們最缺少的就是時間,但有些事的確是急不得……蒸汽船的厲害,你們在南洋是有所見識,不過體會還不夠深刻。因為在呂宋的勝仗,說不準皇上心底還有所輕視、有所僥倖。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弄清楚在新大陸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定國公是不是被蒸汽船擊垮,魯王是不是掌握了更先進於英軍的造船技術。如果這兩個問題的答案都是肯定的,那麼就算皇上心底不願,我們也有足夠的理由去號召、談判、交換,促使朝廷去獲取這種技術……”
而最直接的訊息來源,當然就是才從泰西過來的使節們了。蕙娘這才明白楊七娘為什麼如此心急火燎地上京,她皺起眉,道,“那你也到京城幾天了,可見過了他們沒有?”
“沒有。”楊七娘乾淨利索地搖了搖頭,見蕙娘有些不解,便補充道,“升鸞。”
蕙娘頓時醒起:許鳳佳現在正在外帶兵,許家人怎好擅自與外國使節來往?別看眼下沒什麼,對景兒這就不是裡通外國,起碼也是一個無令擅為的罪過。楊七娘不是不想,她實在是不能給許家帶來這個麻煩。
而若沒有她這個分量,那些外國使節,恐怕也不會輕易地吐露出新大陸上的真實情況。他們來京到底懷抱了什麼目的,她們還不知道呢:事實上,全京城真正在乎這事的人,也沒有幾個,就是皇上,恐怕也把這件事給忘光了……
“那就由我來出面也好。”既然應了楊七娘,要幫她一道造船,蕙娘便沒有反悔的意思,她立刻下了決定。
楊七娘搖了搖頭,黯然道,“早知道良國公也要帶兵,我就不來了……雖說你們家是去西北,但這種事,總是要防微杜漸的……”
“我又不止權家主母一重身份。”蕙娘也慮到了這一點,不過良國公此次出去純粹是分功去的,手裡沒有兵權,又是走去西北,因此她的顧慮要小得多了。對楊七娘的質疑,她只笑道,“別忘了,我也是宜春號的大東家啊。”
楊七娘的眼神,便慢慢地亮了起來。她偏頭細想了想,便欣然道,“不錯,宜春號豈非正是最適合的商號?”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色,楊七娘忽地又嘆了口氣,她站起身來回踱了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