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伺候在一旁的綠松也是嘆了口氣,“才剛過了一年多,這就又要娶新人了……姑爺那貼藥,也不知十四姑爺——王公子生受得起不。若是真有按時服用,林小姐過了門,豈不是要守活寡?”
“畢竟也是閣老家的公子。現在林家唯一出息的三公子,都遠在廣州多少年了,絲毫也沒有照拂家裡人的意思。”蕙娘譏誚道,“能和閣老攀親,自然樂意。至於一個庶女的死活,又有誰在乎?你瞧文娘,被王辰作踐成什麼樣子了,咱們兩家現在不還是兒女親家麼,有了什麼事,我還要幫襯他呢。”
綠松也只能搖頭輕嘆了,見蕙娘神色冷峻,便問道,“現在王家也算是服氣了,下一個要對付的是哪一家哇?”
蕙娘倒是被她問得一怔,因道,“沒有哪一家啦,短期內也沒什麼事兒了。就等爹回來了,和爹說說會里的事就行了。”
綠松握著嘴笑了,“我看您一臉官司,還以為這王家不過是個開胃小菜,背後還有硬菜等著您吃呢——”
蕙娘也被她逗笑了,“什麼事兒都是一陣一陣的,你以為這國家大事是社戲麼,兩三個月一出,兩三個月一出?這都鬧騰了多久,也該清靜幾個月啦。”
的確,在波瀾壯闊的承平十五年以後,承平十六年的春夏看來都將比較平靜了。邊境人馬在陸陸續續地班師回朝,東南海域,英國人也正和大秦和談,雙方就呂宋的歸屬權問題爭執不下,大秦是要定了呂宋全島群,英國人卻想著要將離島納為己有,只把呂宋本島分給秦軍。這談判的事就不該是武將去了,朝廷另行排遣了吳閣老出使呂宋商談此事,也是體現了看重的程度。
至於後宮,暫時也還算是風平浪靜,楊寧妃總攬六宮事務,辦理得也是井井有條,幾次因事進宮行禮,蕙娘都沒從她臉上看出什麼端倪。
當然了,這種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辦成的,蕙娘雖有微微心急,但亦不去催促楊七娘。她的目光,更多地還是放在朝廷上——為了是否重開海禁的問題,新舊兩黨各執一詞互相攻訐,已經吵了幾個月了。全朝廷的眼光也基本都集中在這上頭,不過,最重要的皇帝,到現在都還是寂然無聲,似乎沒有表現出任何傾向。
“沒有傾向,其實也是一種傾向了。”歪哥和母親談到此事時,便果斷道,“沒有傾向,不表態,除非舊黨格外堅持,一定要死磕到底,否則到最後只能是不了了之維持原狀。我不知皇上為何保持沉默,但他存在傾向,是毋庸置疑的事。”
乖哥對這種事,歷來是完全不感興趣的,自顧自地抱著個球和喬哥在外頭踢,蕙娘、權仲白和歪哥三人坐在一處搖扇賞月,兩人看著歪哥大發議論,均覺有趣。權仲白道,“那你道,舊黨諸公能分析出皇上的態度嗎?”
“連我都能品出來,他們如何品不出來呢?”歪哥眨巴著眼睛,“持續上書表明態度,不也是對皇上的施壓嗎?這事要辦不下來,大臣們接二連三地撂挑子,皇上也很吃不消的。”
連這一層都參透了,蕙娘不免點頭一笑,歪哥又道,“我就是不明白,為什麼他們現在發作這個話題。都說秋後算賬,如是能忍耐到秋後,今年的稅銀解出來了,兩廂一比,豈不是一目瞭然?這幾年一直都在打仗,國庫餘銀肯定特別好看。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拿這事說話,新黨肯定大感棘手。”
“你今年才十歲啊,兒子。”權仲白不免嘆息了起來,歪哥扮了個鬼臉,笑道,“這種事和下棋似的,用些心就鑽研出來了,我覺得沒什麼難的。”
就是去年,歪哥還是懵懵懂懂的,在權仲白失蹤以後,蕙娘含含糊糊地和他說了幾句話,幾乎一夜之間,這孩子就成長得多了,從廣州回來以後,蕙娘有時都覺得有點看不懂他。兒子懂事了,她當然開心,可如今變得如此精明深沉,當孃的心裡免不得也有幾分傷感。她嘆了口氣,到底還是點撥道,“戶部尚書是新黨的人,造冊的是他,懂行的也是他。貿然把手伸到戶部,是要遭人忌諱的。這官場上的講究,你就不懂了,各部管的都是各部的事兒,憑你怎麼互相攻訐,這一層不能亂了。既然如此,又何必等到秋後?就是為了帳面好看,只怕今年戶部也要把稅銀都給收齊了的……”
歪哥這才恍然大悟,因點頭自言自語地道,“原來如此,各部之間,還有這樣的講究……”
權仲白看了他幾眼,轉頭對蕙娘耳語道,“你說爹回來以後,見到歪哥如此,是否會欣喜若狂?”
蕙娘也不禁一笑,“他不是馬上就要到了?等他回來,你自己問他吧。”
的確,良國公在盛夏過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