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得呵呵傻笑。那人單手作業,始終剝不下他的外衣,正惱著,忽然間覺得兩肩一沉,竟是舒秀才的雙手搭上他的肩膀。
那無賴一愣,竟也覺得不好意思,笑道:“見鬼了!老子是要拿你的衣服賣錢,可不是要和你玩兒這調調……”他話還沒說完,猛覺得肩頭一緊,身不由己往前一蹌,剛想站住,下體劇痛襲來,已給舒秀才一膝頂中,口中呵呵低叫,一頭栽倒在地。
原來舒秀才畢生未與人動手,全無經驗可供借鑑。唯一一次清楚地看人出手,便是昨日酒樓上葉杏如此對付小流氓。因此當酒勁上湧之時,他頭腦一熱,竟完美地照搬出古往今來女子防身的第一必殺技!
這招奏效,舒秀才腦中頓時一片空白,一股突如其來的喜悅瞬間傳遍全身。這喜悅來得如此強烈,以至於舒秀才興奮得體如篩糠。這喜悅是如此新奇,在他此前三十來年的生涯中,可說絕無僅有。那是一種充滿尊嚴的喜悅,是在他遭遇到羞辱時奮起一擊贏回的,又是他自幼所學邪不壓正幾十年來最直接生動的一次證明!對自己的認可,以及對畢生所學的重新認識,突然之間令他的身體充滿了生機勃勃的力量與自信。以至於他根本無暇去想,他怎麼會做出這樣危險的舉動,這個人疼成這樣會不會死掉,若是自己一擊無效後果又是怎樣……
現在,他明白了!他明白那兩人為什麼敢於挑戰七爪堂了,他也明白那兩個人的身上是什麼東西在吸引著自己——那是身為人的尊嚴和對正義信仰的堅持,在暴力、強權、危險的逼迫下,不退縮、不妥協的快樂與追求。那是人生而為人的一種本能,一種人與生俱來的天性。與之相比,“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成功,來得太慢了;克己為人的忍耐,來得太假了。
以暴制暴!與這種最直接、最強烈、最真實的快樂相比,生存並不能、也不應該成為這世上唯一的目標。委屈、木訥的生命,並不值得犧牲自己心中的真實想法去換取。
舒秀才彎腰撿起地上的匕首,沉甸甸的匕首猛地將他的血液燒得更加燙了。他對著兩眼翻白的無賴低聲說了句:“謝謝!”說完轉身奔出短巷,直向珍饈樓跑去。
路邊的行人看到這樣一個衣冠不整、蓬頭亂髮的人突然瘋了似的在街上跑,一個個嚇得閃到一邊。他們那驚恐畏懼的眼神,舒秀才此前從沒有想到會落到自己的身上。可是這時候,就是這種眼神也更讓他相信自己的正確與無敵!
只是,現在去,還來得及麼?
舒秀才跑得肺都要炸開了。袍子鬆開,領口幾乎褪到了肩膀下。他瘋狂地跑過了一條街,又一條街。忽然他覺得眼前一亮,抬頭看時,只見隔街珍饈樓方向半邊天都給燒紅了。一時間他嚇得心也要停跳了,氣喘吁吁地趕到一看,珍饈樓六層俱已著火,已燒得如通天蠟燭一般。
舒秀才一時忘了呼吸,魘著了一般,痴痴呆呆地往前走。地上橫七豎八地躺倒不少七爪堂幫眾,是那乞丐已殺進去了麼?他是已經逃走了,還是仍在裡邊?那女子呢?這樣的火,裡邊的人還有命麼?
突然,珍饈樓四層的窗戶炸開,火星四濺,一張八仙桌飛將出來。空氣湧入,火勢猛地往樓裡一吸,再回過勢頭時,只聽裡邊一聲大吼,騰身撲出一人。這人衣角著火,鬚眉皆焦,手舞足蹈地跳出來,正待調整身形落地,突然間頭頂響亮,從五樓上又飛下一人。
五樓這人體形巨大,落得極快,四樓那人才落到三樓已給趕上。兩腳在四樓那人的背上一踩,借勢消了下墜之事,再落到地上時,咕嚕一滾,並無大礙。再反觀那四樓之人,突然間承了兩人下墜之力,又是摔著拍下地來,“砰”的一聲,四肢抽搐,摔了個凶多吉少。
五樓那人打個滾,再站起來時卻變成了兩個。舒秀才注目看去,原來便是那女子扶著乞丐,正拍打身上衣角的火苗。
舒秀才大喜,衝過去道:“你們還活著!”那乞丐吃了一驚,道:“你怎麼來了?”舒秀才手忙腳亂,亮出匕首道:“我……我來救你們……”
那一女一丐面面相覷。想不到當他們已放過他時,這傻秀才居然自己又跑來了。
那女子皺眉道:“胡鬧,你不過日子了?”舒秀才咬牙道:“我……我顧不得了!”那乞丐沉下臉來,道:“說得簡單!”
正說著,街上馬蹄聲響,一隊官兵趕到。那乞丐眉毛一皺,道:“完了再說,你去搶馬!”他支使那女子去了,反手一扣,已鎖住舒秀才咽喉,低聲道,“忍一下!”當下乞丐揚聲喝道,“都給我站住!”
那官兵由趙統領統領,這時藉著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