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從船孃查起。
兩名捕快互相看看,其中一人低聲說道:“孟校尉,船孃說起來是比正兒八經的官坊低一等,不過真要論起來,不少貴人,喜的就是船孃的風味,咱們貿貿然撞過去,只怕——”孟劍卿看了他們一眼,兩名捕快立時噤聲。
錢塘江畔,船影憧憧,燈光點點,江濤笙歌相和,雖比不得西湖的旖旎風光,但是江天開闊,月色如水,也別有一番風味。他們在江邊停下,等著孟劍卿說出要找的人。孟劍卿思慮良久,念出第一個名字“媚紅”。一名捕快脫口說道:“那是柯家第十六船的當家阿姑。”他指向泊在小灣內一株老柳樹下的一艘大船。
“媚紅”這名字雖然俗豔,但是燈下的媚紅,果然有如枝頭最紅的一朵花兒,不過正因為最紅,紅到盡處將成灰,又帶了三分酒意,顫巍巍地欲墜未墜,隱隱然透著一股驚心動魄的悽豔。孟劍卿不由得暗自怔了一怔。他雖然早已知道媚紅十有###並不是一個普通的當紅船孃,但是媚紅的畫像與她本人相比,不但畫工未能真正畫出她這面貌,更缺了那一種燻人欲醉的流動風韻,相去太遠,令他乍見之下,便因為估計有誤而大大震撼。
媚紅見他們上船,不免也是一怔,四目相接,孟劍卿幾乎可以看到她心中的震動。不過轉瞬之間,媚紅便已鎮定下來,綻開的笑意遮去了她心中的不安,翩翩迎了上來,曼聲說道:“孟校尉大駕光臨,有失遠迎,且莫見怪才是!”一邊令小丫頭斟茶,一邊令老鴇送走客人,好讓她專心應付孟劍卿一行。
錦衣行之·海上花(10)
她居然叫得出孟劍卿的名字,不過孟劍卿轉念便已想到原因。白天裡他在江邊率先射殺豬婆龍時,只怕是萬人矚目,這位媚紅姑娘,想必也是其中一個,認得他原也不足為奇,但也不是沒有另外一個可能的……
媚紅原本正在招待的客人,本待匆匆告辭,卻被兩名衛士攔了下來,孟劍卿叫過一名捕快,將這蘇州富商的姓名、籍貫和住址都記下來,問清左鄰右舍,由那熟悉杭州城的老捕快核對無誤之後,孟劍卿吩咐這富商,十天之內不得離開住所,隨時聽候傳問,這才揮手令他離開。
那富商戰戰兢兢地踏上跳板之際,忽然覺得身後微風颯颯,腿彎處一麻,他驚呼一聲險些兒摔下江去,幸虧身旁的僕人眼明手快扶住了他,驚魂未定,船上已傳來媚紅的笑聲:“孟校尉呀,這樣子試探,弄不好可是要出人命的!”媚紅這樣無遮無攔地說破孟劍卿的用意,兩名捕快既吃驚又擔心。孟劍卿微微一笑,說道:“既然那富商是蘇州人,姑娘又恰好姓柯,在下自然不得不試探一下。”媚紅“哎喲”一聲捂住了胸口:“孟校尉,這樣一頂大帽子,當真要嚇煞人了哉!”她這話似在玩笑,但即便酒意醉得她兩頰酡紅,孟劍卿也看得出她的臉色已然變了,兩名捕快更是心驚膽戰。
錢塘江上柯姓船家都是陳友諒舊部。陳友諒敗亡後,洪武帝將他的舊部分散至各地居住,貶為賤民,生生世世,不得上岸。地方官既有安撫之責,也有監視之責。蘇州卻是張士誠的舊都,洪武帝深恨蘇州人為張士誠死守不降,破城之後,加蘇州賦稅,三倍於他處,是以直到如今,蘇州人暗地裡還在追念張士誠,每逢其冥壽,便燒香禮敬,對外稱之為“拜佛”,後世稱之為燒“九四香”——蓋張士誠小名“九四”;江浙官場中對此也略有耳聞,只是形跡不顯,蘇州守吏,怕掀起大獄連帶自己也受牽連,也都裝聾作啞。地方官不肯深究,其他人自然也不願意多事。
孟劍卿無緣無故將這兩件事扯到一起,究竟想做什麼?難不成錦衣衛辦了藍玉這件大案之後,意猶不足,又想掀起更大的案子?國朝之初群雄爭霸,張士誠、陳友諒、方國珍的舊部,不知凡幾;再加上明教教徒……若錦衣衛真是這般用意,只怕血流成河都不足以形容,只怕頭一個倒黴的就是杭州乃至整個浙江的官吏……艙中的氣氛立時沉重起來。
媚紅定下心神,瞥了兩名捕快一眼,滿面笑容地說道:“孟大人是何等霹靂手段、菩薩心腸,說這番話自然有他的用意,豈是你們想的那樣。孟大人,有話不妨直說,我們可都是些土包子呢,沒有見過大世面,一句玩笑話也能當真的。”
她這話似捧似諷,孟劍卿一笑道:“不敢當‘大人’二字。既然姑娘願有話直說,那也好。”他揮手令捕快帶著兩名衛士先行上岸,將名單給了其中一名衛士,命他們去查其他人,自己則坐了下來。
媚紅眼波一轉,款款說道:“孟校尉,此處嘈雜,咱們要詳談,是不是移舟江心比較清靜一些?”孟劍卿道:“客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