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男人。他的臉上滿是痛苦,自責和迷茫,就像是拿了一顆不屬於自己的糖果怕被人發現怕被責罰的脆弱孩子。
許菟有點想揉揉自己的眼睛,再掏掏自己的耳朵。她認識這個男人十年了。十歲那年被師傅撿回去時,老人已過花甲,身體也已衰朽,她的生存技能和武功差不多都是許暮遠教的。後來師傅死了,她站在師傅的墳前,哭紅了眼睛,心如荒原,怕自己又要被丟棄了。卻聽到站在旁邊的萬年面癱臉的師兄說:“跟我回凌雲幫吧,我會照顧你的。”那年她十三歲。十三歲的她跟著許暮遠回了凌雲幫,那時候許暮遠剛接了幫主的職位,勢力並不穩定,幫內有異心的人也多,何況背後還有個時不時就出個陰招來整他的林素芬。剛到凌雲幫的那幾年,許菟過得很艱難。她陪著許暮遠出生入死了無數次,看著這個男人如何從一個沉默堅忍的少年變成後來鐵血冷酷,對什麼都無所謂的凌雲幫幫主。她從來沒見過這男人有過其他的表情,從來沒見他動搖過,迷茫過。這個師兄在她的心裡一直都是高大而沉默,自信而堅定的。她也從來沒有聽過她家老大一口氣說過這麼多話,比這幾年他和她說過的所有的話加起來還要多。這是一場傾訴吧?這三十年來,長時間的壓抑與沉默,無論是精神上的摧折,還是肉體上的損害,都可以咬牙忍過,不與誰說,把自己當成了鋼鐵人。卻終於被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變成了會為愛而苦惱的普通俗世男子。
許菟不免唏噓:你看,愛果然是世間最神奇的魔法。可以將一個鋼鐵般的男人變成一個迷茫的孩子,可以讓一個沉默寡言的人變成一個絮絮叨叨的傾訴者。
她很感慨,卻不知道如何勸慰。
許暮遠似乎看出了她的尷尬,也察覺到自己的失常,淡淡的笑了笑:“我累了,想休息一下,你去幫我看看魚沫吧。”
許菟扶著許暮遠在床上躺下,幫他蓋上被子,又關了燈,才出去。
許暮遠剛闔上眼皮,想休息,就聽到門口又響起“咄咄”的高跟鞋敲擊地板的聲音,然後門被開啟一個小小的角度,許菟探頭進來:“師兄……我一直想對你說聲‘謝謝’,以及……我從來都沒有後悔跟你回凌雲幫過。”
許菟來到魚沫的房間門口,抬手敲了敲門,卻沒有人來開門。她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敲門的聲音加重了點:“小嫂子……小嫂子?”
沒有人回答。
“糟了!”許菟扭開門一推,房門大開,房內空無一人。
“許菟,怎麼了?”
許菟回頭一看,許暮遠右手捂著胸口,步履蹣跚的往這邊走來。趕緊衝過去扶住,嘴裡打著哈哈:“沒事沒事,老大你進去歇著哈。”
“魚沫呢?”
許暮遠的眼光如炬,許菟有點心虛的道:“那啥,小嫂子在睡覺,咱們就不要打擾她了。”
“許菟!”許暮遠的聲音轉冷,“你知不知道,你每次一撒謊,眼睛就不敢看我。”
“老大,小嫂子不見了……”
許菟這句話一說完,許暮遠便推開她攙扶著的手,往樓下跌跌撞撞的衝去,下樓梯的時候由於腳步虛浮還差點絆倒。
“老大!”許菟腳一跺,追了出去。
其實,魚沫並沒有走得太遠。離家出走這種自虐又虐人的事,她做不出來。從那間房裡出來後,太陽穴一直突突的跳著,胸口沉重的喘不過氣來。她怕她再在那棟房子裡多呆一秒,便會說出什麼不理智的話來。於是,她跑了出去。
在玫瑰花園停下,繞著這個花園跑起了圈。她覺得此刻她的腦子就像一臺壞掉的MP3,而許暮遠和許菟剛才說的那句話就如一首被她討厭的歌,一直在單曲迴圈,她厭惡的抓狂,卻無法讓它跳到下一首,甚至無法關機,她找不到關機的鍵。
他說:你先出去玩會電腦吧,我很快就好了。
她說:你先出去玩,我會把他的傷口處理好的。
兩個人如出一轍的語氣,把她當成小孩子一般,隔絕在他們的世界之外。
她愛的男人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並沒有第一個想到她,而只是微笑著對她說:“讓她來吧。”可是她卻不能生氣,不能嫉妒。因為她確實比不上那個漂亮的女人。她不如她鎮定,不會像她那樣手法熟練的幫阿遠包紮傷口,甚至,她比不上她漂亮。
人一旦感情上受挫,就會覺得自己哪裡都不好,哪裡都不如別人,魚沫現在就陷入了這個怪圈。其實在感情的世界裡,即使你滿身缺點,只要愛人包容,便沒有什麼好驚懼。而別的女子再漂亮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