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話和你說。”葉水搖搖頭。
江重雪被她一噎,倒愣住了,她已經拉著周梨穿過半月門,在院子裡的石桌旁坐下,從碟子裡捻起一塊玫瑰花糕塞進嘴巴,咀嚼著吞下肚子。
周梨看著她,葉水好像總是無憂無慮的樣子,“姐姐。”
“噓,”葉水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想了想,說:“我不喜歡江重雪了。”
“啊?”
“是啊,現在想想,江重雪太漂亮了,這麼漂亮的男人,萬一真的得到了,以後一定會招惹很多狂蜂浪蝶的,到時候我會被氣死的,所以我不喜歡他了。”
周梨哭笑不得,葉水也笑,伸手把玫瑰花糕塞進周梨嘴巴。她咬了一口,抬頭對上葉水微笑的眼睛。
也許葉水聽到了她和江重雪的談話,為了不讓任何人為難,她才說出這番欲蓋彌彰的說辭。其實葉水的心思很細膩。
周梨說:“以後有緣分和姐姐在一起的人,他一定會很幸福。”
葉水點點頭,“我如果喜歡一個人,一定要讓他很幸福。”
兩人相視片刻,大笑起來。江重雪和葉火這時踱步進來。
葉水跳起來,說她方才那一舞大家都沒仔細看,她要重新再跳。於是推搡著周梨依舊在廊下坐好,為她撫琴。
仍舊是方才靈動悅耳的一曲,葉水踏著琴音而舞,但到底她是新學,又兼她本身的肢體裡就攜著習武之人的剛烈之氣,本該是柔柔軟軟的一段舞,反被她跳得如同舞劍,葉火看得捧腹大笑,被葉水在院子裡繞著那棵海棠樹追打。
周梨忍不住微笑,看到江重雪走到她身旁來,他說:“我不知道,你原來會彈琴。”
她臉色一紅,“只學了一點點皮毛,些許會彈幾首簡單的曲子。”
“聽得出來,”他彈彈衣袖,說:“的確難聽。”
“……”周梨道:“難道你彈得很好?”
江重雪挑起好看的眉眼,俯身撥了撥琴絃,周梨不由自主地將這張七絃琴讓予他。
七絃琴洇著夜色,如塗過昏昧的漆。江重雪彈的是一首不知名的曲子,曲調溶溶,不激昂,亦不清雅,很蒼茫。
一個人有怎樣的心緒,就會彈出怎樣的曲子。周梨想起很久以前,先生對她說過的這句話。
江重雪心裡盛著濃烈的悲傷和仇恨,這兩樣東西在他血脈裡撕扯,不報仇,永遠不能安歇。
彈完了琴,四人在海棠樹下喝酒,喝到最後四人都醉了,周梨第一個抵不住,暈乎乎地趴在石桌上睡去,最後一眼看到的是葉火死命地掛在樹上,葉水抓著他盪來盪去的衣服想把他拽下來,而江重雪看到那一幕,終於忍不住地大笑。
就彷彿所有不好的事情都暫時煙消雲散,讓他發自心底地開懷一笑,是一個少年應有的模樣,周梨看到他笑了,忽然覺得很開心,於是她微笑著趴在桌上睡過去。
那時正是子時一刻,山下的城鎮裡,府衙一整夜燈火通明。
五日前,府衙接到小樓密報,言說城外有數百金人隱匿,意圖不軌,讓知府在尚未釀成大禍之前出兵掃除賊寇。
知府見信連忙下令戒嚴,並讓人出去探查,可一連三日,都沒有看到金人的影子,知府大怒,深恨自己聽信了這些江湖草莽的片面之詞,於是將禁令解除。
可就在第三日的夜晚,城外確實有不明動向傳來,生生把知府大人嚇出一身冷汗,調動了所有能夠調動計程車兵戍城。
天色漸明,五更天,東方既白,整座城鎮還未甦醒。
一炷香後,一聲尖銳高昂的警報嘯聲突兀地響起,把熟睡中的人們驚醒。長居於此的百姓都知道,這警報聲代表著什麼。
周梨被門外的響動吵醒,她揉著眼睛爬起來,昨夜喝了些酒,她睡得比平日沉,連自己怎麼到床上的都不知道,轉頭髮現身邊的被窩是空的,葉水正在外面與人說話。她豎著耳朵聽了一陣,發現說話聲越來越密集,心知出事了,三兩下穿好衣服推門而出。
外面聚集了小金刀堂的弟子,江重雪正和葉家兄妹低語,天邊尚未大亮,眾人的身影晦澀得很。
“什麼事?”周梨比葉水矮了半截,仰頭看她。
葉水道:“金人來了。”
周梨渾身一涼。
鎮上鼓聲大作警報長嘯,當地府兵已與金人打成了一片。
在葉水回答周梨的時候,城頭亮起了火光,一闕燒著一闕,連綿成了火海。城牆上計程車兵拉開大弓,箭矢如雨地從牆上射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