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梅影的確是傾巢而出,五護法俱在,就連綠先生和陰公鬼母也在。除了洛小花外,所有人手上都沾了血腥,不知殺了多少人。
洛小花遠遠地蹲在一處牆頭上,手撐著臉,浮一大白插在劍鞘裡,難得沒有嬉皮笑臉,似乎是看膩了這幾日的殺伐,眉宇裡微顯漫不經心。
慕秋華站在所有人的中間,他大概是此刻唯一一個和洛小花一樣,手上乾乾淨淨,衣裳片塵不染的人。
他的臉上沒有帶任何遮掩,以真面目面對即將覆滅的青城派。
洛小花遠遠地看著慕秋華的手,可就是這雙沒有沾上一滴血的手,在所有人對陸奇風進行車輪戰後,由他使了最後一擊,把陸奇風打到重傷。
洛小花歪了下嘴,他歷來沒什麼怕的人,卻一直覺得掌教真是個可怕的傢伙。他偏過頭,看到了牆下的楚墨白。
楚墨白就站在洛小花蹲的這面牆下,洛小花只能看到他的側臉,濺著幾滴沒有擦掉的血。
洛小花輕輕哼了哼,楚墨白也會殺正派弟子了,而且,殺的還真不少。
這時傳來大哭的聲音,哭得異常悽慘,正是陸蘊。
地上狼狽地躺著兩個人,同時站著一個人。
陸奇風左手以天虹劍駐地,右臂已被整齊切斷,身上並了好幾處傷痕。他怒目圓睜,死也不倒下去。
躺著的人裡,一個是陸藉,拼了命地要爬起來,奈何傷勢太重。
另一個便是陸蘊了,他的傷應該不重,臉上被劃了一道劍痕,面無人色,大哭不止,像這三個人裡最快要斷氣的。
“陸掌門好骨氣啊,”慕秋華的聲音幽幽然的,含了笑說出來的,卻陰沉得很,“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和最喜歡的,都是有骨氣的人。”
他轉過頭,看準了一個人,“綠先生,我記得你在湘西時,曾與陸掌門結怨,如今也該是清算這恩怨的時候了。”
於是慕秋華把最後殺人的差事,送給了綠先生。
綠先生這人心眼極小,他在陸奇風手下吃過一敗,一直耿耿於懷至今。
今天有報仇的機會,他自然不會放過。
他這人為人處世,向來是恩可忘,仇不可忘,一個人欠了他的東西,他不十倍地討回來,這輩子都活不清爽。
綠先生手裡把玩著針,似乎比在湘西時更老了,但陰沉的氣質不改,雙眼如鷹,一點不像他這個年紀該有的眼神,尤其看到他那張佈滿褶皺溝壑瘦得皮包骨的臉,讓人渾身不舒服。
他大概嫌陸蘊太吵,一針飛過去。
繡花針一樣細長銳利的銀針,擦著陸蘊白嫩的左頰而過,劃破了皮肉。
陸蘊猛地拿手摸臉,針上有毒,鮮紅的血驀地變黑。
他嚇得哭都哭不出來了,不停打顫,臉上的血液倒流,抽乾了一樣,白得沒有一絲人色。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陸蘊雙眼瞪得滾圓,渾身發抖,一直在低聲喃喃。
他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臉色,約莫這幾天經歷過了活到這麼大都沒有經歷過的慘烈,整個人快要崩潰了。
陸蘊向來囂張跋扈,意氣風發,一旦怕起來,就是大喊大叫,大哭大鬧,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但他一直被保護得太好,緊要關頭,總有人能護著他,讓他全身而退。
在湘西機關山的絕境時,他依舊驕矜之氣不減,還從見過他這幅慘敗衰弱的模樣。
“死是要死的,但沒有那麼快,”綠先生氣定神閒地道:“你會先爛面板,再爛骨肉,最後化掉內臟。這過程大約需要三天的時間。”
陸蘊露出微微的茫然,眼睛空洞地看著他,聲音嘶啞地道:“解藥,給我解藥!”
綠先生竟然點頭了,向他招手,“來,爬過來,求一求我,我就給你解藥。”
陸奇風瞬間回過頭,眼神能把陸蘊直接刺穿。
背後陸藉大叫:“蘊兒!”
陸蘊一個求字還未出口,就被這兩人定住了身體,嘴巴張了張,抽噎著噤了聲。
綠先生冷笑:“你不怕死了嗎?”
陸蘊怕死。
但他更怕爹和大哥現在看他的眼神。他沉重地把頭低了下來,手指痙攣地抓著空氣。
綠先生挑了眉,心中微惱。
他想看到陸蘊折腰俯首,把尊嚴丟掉。
方才若非陸奇風和陸藉,陸蘊一定會求他。
綠先生陰毒地笑了笑,他現在對陸奇風愈發討厭了,想著該如何將他剝皮拆骨才可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