韻德這個時候說動了情,才將她從地上扶起來。這麼一站,她與崔妃畫像更肖似了。韻德愣在那裡晃了半天神。
文迎兒望了一會兒,的確這崔妃的畫像與她有八九分相似,連身形高矮也差不離。
她的腦中突然想起那個稱呼:“大姐姐。”
她的眼睛盯著畫像,越是看,越想張開雙臂去擁抱畫裡的人兒,總覺那人兒就這麼微笑著,立馬就要張嘴開口叫她的名字了,記憶好像被剎那開啟了一樣,這個人兒讓她的眼裡立刻蒙上一層霧面,呼吸急促。
然後她腦袋中,這個人向前踉蹌了幾步,身上乾淨的白衣裳多了許多的血點子,奔到她面前時突然跌在地上,一邊笑一邊流淚說,“哎呀,好孩子,不能陪你了。你往後可不能再頑皮,瞧見沒有,傻孩子,你哭什麼呀,可不能再耍性子。趕明兒你被接出去後,要老老實實地給他們磕頭,一個一個磕過去,不要聽他們說的話,不要言語不要抬頭看,這樣你就能出去了。你把我說的背一遍聽聽……”
“大姐姐,我哪兒也不去,就守著你。”
這個人喘息著,聲音弱得很,著急的模樣,“不聽話的孩子,這是我最後一句了,你就聽一次,別惹他們不高興,別傳到你爹爹耳朵裡。你守不得我了,我去尋你弟弟了,他那裡許久沒人陪,我總聽他在哭在喚我。明日裡聽話,跟著他們走,就是不許抬頭不許說話不許聽進耳朵裡,你一定要出去,不要再回來!”
“去哪兒啊,我要去哪兒啊!”
……
韻德又觀察了一會兒那畫,心道這畫師因為這幅畫太惟妙惟肖,先頭官家贊他,將他提到了宣和殿待制,結果崔妃一倒,官家看到這幅畫就像看到女鬼走出來了一樣,病了一場,道士都做了幾次法,最後將那畫師給殺了。
崔妃這盛一時敗一時,過得太跌宕,不若她母親,溫溫婉婉順著官家一輩子,雖然被那些個官宦出身的后妃成日裡嘲笑是酒保之女,但卻穩穩當當活到去世,有自己的大宅、廟府、豐享,還有官家作的悼惋的詩詞歌賦,以及因為母親而對自己的縱容和寵愛……唯獨只是不讓她和荀子衣仳離罷了。可和崔妃有關的那些人兒又都得到了什麼下場?
感慨一陣,回頭瞧見文迎兒,竟然淚溼了滿臉,愣愣地盯著那畫,瞪著大眼。
就好像,鬼上身了似的。
韻德嚇了一跳。
“你,你哭什麼?”
“你……你……?”
文迎兒牙齒微微顫抖,說不出話來。突然轉頭瞪著韻德。
她的眼睛本來就大,而此時瞪得如佛堂裡頭的兇惡明王一樣,讓韻德怵得後退幾步。
她想到幾年前,她看見藍懷吉給崔妃那小兒子漢王端過那晚粥去的情形,他就那麼噎死了,喘不上氣,瞪著眼睛,隨後崔妃也瞪著眼睛尖叫慘叫,那個眼神……就是這樣!
後來崔妃指著她母親,用撕裂的嗓音喊“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那個眼神,也是這樣!
不是我!是大人們的事,不關我的事!韻德發起抖來。
藍禮這時候也看得有些害怕了,扔下畫將韻德扶在懷裡:“聽人說這畫是鬧過鬼的,因此才捲起來堆在藏經閣裡,這文娘子是不是被魘住了?”
文迎兒的腦袋嗡嗡亂響,畫裡的人一直在同她說話,她一邊流淚,一邊盯著畫問:“我要去哪兒,我要去哪兒啊……”
“叫那金壇郎進來,快啊!”
藍禮戰戰兢兢開啟門栓叫喚,那門外守候著的徐柳靈聽見,立時滾了進來。
“快作法,她被魘住了!”
徐柳靈隨即眼珠一轉,默默唸念,從懷裡掏出一點油和火星子,嘩啦一聲點著了那副畫。
文迎兒口中大聲驚叫:“不要!”
畫在油火中騰地燃燒,幾乎一瞬便燒得只剩焦黑碎紙,然後那徐柳靈手裡拿出寶劍,指著文迎兒道:“我今為天地除卻妖孽,你在塵世有何眷戀,都回陰藏地府判官面前陳述罷!”
說完那劍肩頭噴出水來,噴了文迎兒一臉。文迎兒向後跌了幾步,腦子裡的聲音才漸漸遠去。
眼前卻比剛才的情景更荒唐。
這一系列“作法”結束,徐柳靈立即跪在韻德面前:“讓帝姬受驚了!”
韻德心有餘悸,快步地從那殿外跑了出去,藍禮一路跟隨過去。
玉真殿內,徐柳靈向文迎兒一鞠躬:“剛才娘子被鬼衝上了身,小官……”
文迎兒打斷他,“別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