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訴扯了扯嘴角,安靜片刻見單邪也沒走,於是問:“單大人,你去過這麼多次人間,可曾欣賞過人間的美景啊?”
單邪雙手背在身後,腰背筆挺,他的黑髮很順,目光清明,薄唇輕啟:“人間地府都一樣,有什麼好看的?”
姜青訴哈地一聲笑了出來,嘴唇還翹著,單邪聽到她的笑眉頭微皺,眼神稍微有些不悅,於是姜青訴立刻將笑容收斂起來:“我並沒有嘲笑之意,只是覺得……您還當真是隻愛地獄裡的那些血腥殘暴的東西,對於美,並無甚追求。”
單邪道:“你就挺美的。”
姜青訴一愣,眨了眨眼睛,分明沒有心跳,卻覺得心臟漏了一拍,她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一點兒,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便是我所說的意思。”單邪道:“在我眼裡,看到什麼便是什麼,山便是山,水便是水,花草樹木就是花草樹木。山與山除了形狀高低與土壤,並無不同,水與水除了清濁深淺也無不同,至於花草樹木……”
“除了顏色形狀也無不同對吧?”姜青訴接了他的話,於是指著橋下過往的魂魄說:“這些在你眼裡,也與山水花草一樣?”
“魂魄便是魂魄,除了骯髒與純澈,也無分別。”單邪說完,姜青訴指著自己:“我可也與他們一樣,沒有驅殼,只有魂魄,我生前還殺過人呢。”
單邪看向她,這一眼讓姜青訴覺得自己有些無所遁形,她雙手垂在身側捏緊,盯著這人的眼睛,單邪的眼很好看,丹鳳眼中瞳孔一片漆黑,甚至都看不到什麼紋路,纖長的睫毛垂下,彷彿不見繁星的夜空,與五官拼湊,不似鬼,反似仙。
他道:“你不同。”
就這三個字,然後他就轉身要走了。
第24章 長生碗:三
姜青訴愣愣地沒反應過來,與鍾留話別許久的沈長釋才趕過來,唉了一聲說:“我才與那二愣子多說幾句話,你們便不等我了,害我又浪費了一張符,白大人,您幫我向無常大人要兩張吧,您要他都給的。”
姜青訴見漆黑的身影在橋上消失,眨了眨眼朝剛來的沈長釋看過去:“我……我好看嗎?”
沈長釋往後退了一大步,雙手護胸帶著點兒警惕:“你……你想對我作甚?”
姜青訴揮手:“我想作甚也看不上你,如實回答我便好。”
沈長釋鬆了口氣,他哪兒敢於黑霸王搶人,於是點頭道:“好看啊。”
“與青山綠水比呢?”姜青訴一想不對,於是指著橋下過往的魂魄問:“與他們比呢?”
沈長釋不解,說:“比他們好看,不過說實話,沒有風嬌娘漂亮,我見風嬌娘時都愣住了。”
“風嬌娘是誰?”姜青訴皺眉,心裡想的是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沈長釋哦了一聲說:“風嬌娘是七年前從這兒過的一個青樓花魁,不過不要因為她是花魁就看不起她哦,她賣藝不賣身的,因為被迫賣身,故而當晚服毒自殺了。她來的時候正好被上一任白大人給瞧見了,哎喲,上一任白大人可喜歡她了,辭官追趕著去投胎,這不,閻王爺才讓您過來。”
姜青訴:“……”
回想起單邪說那話時的表情,一點兒也不像是拿她開玩笑的意思,而且這人也不是會開玩笑的人。沈長釋說到風嬌娘分外激動,順著風嬌娘說到了上一任白無常,那張嘴便口若懸河停也停不下來。
姜青訴懶得聽,抬腳便走,沈長釋哎了一聲跟上:“白大人,白大人我沒說你最好看你生氣了嗎?你別不理我啊,哎,別走那麼快啊……”
單邪不管十方殿的小事兒,姜青訴喜歡管,她這個人閒不住,故而拿著那日被鍾留撞死的男人的生死簿翻了又翻。
生死簿上記的是那男人於七月初八賭錢,連輸十把心燥難安,一時氣喘不上來倒地,大夫來遲故而死了,與被鍾留撞的那日也只是次日而已。
七月初七死,與七月初八死實則並沒什麼差別,也不算什麼大事兒,那男人在地府得知自己早死一天還鬆了口氣,說還好自己沒給家裡敗了家財,就算是拿一天的命,換日後老婆孩子有錢過段日子吧,便去投胎了。
姜青訴不僅翻了那男人的生死簿,就連那男人的妻兒生死簿都翻過了,拼湊在一起並沒察覺有什麼不妥,他們甚至都不信宗教,也沒得罪人,這麼算來,如何能提前一天死去?
本來這事兒也算是擱置了,一天死去的人太多,來來往往此事便被沖淡了,不過大約一個月後,八月初,又有一個人早死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