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邪盯著被對方抓著的手腕,手指逐漸收攏,正欲抽回,卻莫名停住,然後跟著那抹白色的身影,一腳跨出了十方殿中。
將長生碗放好的沈長釋拍了拍手從樓上下來,一邊下來一邊道:“無常大人,白大人,東西我放好了,咱們還要回人間一……咦?人呢?”
千里香居位於凌山,而齊聞齋又在翰南,兩地之間相隔兩百餘里,趁著白日,姜青訴拉著單邪到了千里香居前買桂花酒,買桂花酒當然沒那麼容易。千里香居的桂花酒早就在一個多月前被京都的達官貴人還有酒樓給定好了,唯有剩下的一點兒才另外高價賣給散客的。
姜青訴將身上的銀錢掏了大半出來,才買到了一罈子酒,買時還有些心疼,不過捧著酒罈她便開心了。
又拉單邪去齊聞齋,齊聞齋的酥皮月餅沒那麼難買到,只要臨近八月,齊聞齋通宵達旦也要供客滿意,只是買餅時姜青訴等了半個多時辰罷了。
兩樣東西買齊,她才從人群中走出來,對著單邪抬眸一笑,晃著手中被油紙包裹好的酥皮月餅,道:“走吧,單大人,咱們找個好賞月的地方,等晚間月亮出來。”
笛水縣是賞不了月的,中秋當日還在下大雨,沈長釋到了長風客棧,鍾留已經在那兒等著了。聽鍾留說,何王氏因為被瓦片砸到了腦子,傷口從頭頂一路到了眉尾,故而昏迷不醒,現在還要人看護著,即便以後好了,臉上也會留疤。
鍾留又問:“無常大人與白大人呢?”
沈長釋聳了聳肩:“我如何知道?恐怕私奔去了吧。”
鍾留:“……”
貓兒山之所以叫這個名字,便是山形遠看像一隻貓,不過貓耳山中有一處美景,便是十里金桂園。
姜青訴之所以知道這兒,是因為她當年為官的時候,有段時間到這附近的城池來治理水災山洪後的修建,在這兒住了幾個月,也在這兒獨自一人過了箇中秋節。
雖說孤獨,卻也難得欣賞到十里飄香的金桂,遠看人間白牆黑瓦的房子就在山坳處,一棟棟排列過去,遠山如黛,近水含煙,等到晚間家家戶戶華燈初上,太陽落下,圓月升起,又是一番景象。
一件長衫鋪在草地上,趁著太陽還未落山,姜青訴趕忙將月餅與桂花酒放在地上,往長衫上一坐,她抬眸朝單邪招了招手:“單大人坐啊。”
單邪瞥了一眼鋪在地上的長衫,又左右看了一眼望不到頭的金桂樹,桂花飄著濃郁的香氣,綠葉中一朵朵金色的花兒爬了整個枝丫。正是晚飯時刻,遠處的房屋飄著炊煙,太陽夾在了兩座山的縫隙之中,要不了一刻鐘就要落下了。
半邊天是橙紅色的,落日不刺眼,照在人的臉上一片暖光,他漆黑的瞳孔中倒映出了山林樹木與人煙夕陽。
姜青訴見他沒坐,目光卻在四周看,於是笑著說:“單大人覺得如何?桂花酒貴,要豪擲千金,這是人間的奢;酥皮月餅香,要大排長龍,這是人間的盛;夕陽炊煙裊裊,落日餘光照山頭,這是人間的謐。你眼中的人,有醜惡,亦有善良,魂與魂皆有不同,山與山也不一樣,對面的山,沒有這座山上的金桂花;山下的人家,也沒有笛水縣中的小河流淌,同是人間,一步一貌。”
單邪的視線落在了姜青訴的身上,姜青訴保持著臉上的淺笑,伸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身穿黑衣的男人掀開衣襬坐下,姜青訴又給他倒了一杯酒。
酒香撲鼻,與金桂花的味道摻在一起,酥皮月餅開啟,又是另一道味道加了進來。
短暫的時間內,夕陽落山,姜青訴咬了一口月餅,喝了一口酒,一句話也不說,只覺得口齒之間是久違的滿足感,分明符紙上寫的名字不是她的,她卻吃得比單邪還要開心。
人生在世,難得一件事是悟出了自己,姜青訴覺得自己較為幸運,她活著的時候悟出了自己,死後十二年,又悟出了生死命運。
酥皮月餅買得多,等到圓月升上天空時還沒吃完,不過桂花酒卻喝光了,單邪只動了兩杯,剩下的姜青訴統統吞了下去。
貓兒山下的小鎮極為熱鬧,燈火通明,街道上人來人往,不知誰家放了煙花,炸在天空砰砰直響。
姜青訴藉著酒興,非要拉單邪去鎮中走一趟,長衫與未吃完的酥皮月餅留在了原地,衣襬剛從這邊飄過,下一步兩人就跨入了熱鬧的集市當中了。
路兩旁都是花燈,小孩兒臉上帶著面具奔跑嬉鬧,還有夫妻倆出來看熱鬧的。姜青訴走在人群中,這些人能看到她,她也能看到這些人,他們之間還能說話,能記得彼此,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