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
“可我就是沒有,單相思也沒有!”
“這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這太可能了。我十四歲就去插隊,後來到兵團,回來整三十。你讓我去戀誰?”
“廣闊天地裡也不是沒小夥子。”
“是有男的,可我除了把他們當戰友當同志沒想過別的。
我們那兒是反修前哨,一手拿鎬一手拿槍。噢,要說初戀,那就是愛那片土地愛這個國家還有咱們先前的毛主席。那熱愛程度比你們這三位的眉來眼去鴻雁傳書一點不差!也是揪肝扯肺,也是說死立刻赴湯蹈火,夠得上你們的初戀標準吧?”
韓麗婷伸出手從茶几上煙盒中取了根菸,“刷”地划著一根火柴,極為老練地深深吸了一口煙,徐徐噴出淡淡均勻的煙霧。冷笑:
“男人是有,我也跟他們睡過覺,從連裡睡到團裡,為了回城——這算初戀麼?”
她冷冷地挨個打量三人,眼神變得冷酷,這眼神兒最後落到李緬寧臉上,李緬寧垂下眼睛。
“舍此就剩跟李緬寧這檔子了。咱們真是戀到一堆兒裡,不做朋友天地難容。嘿嘿,你別害怕李緬寧,別一聽說我愛你臉都嚇綠了。我沒那麼賤,自尊心還剩了那麼一點點。我知道你不愛我,見我煩,不會逼你娶我的——這下放心了吧錢康?”
錢康面紅耳赤:“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不就怕我在裡邊攪和麼?拆了人家一對好鴛鴦。煞費苦心過你孃的生日,花那麼多錢買他媽的奶油蛋糕和那麼多蠟燭——這情我先替他們領了。”
錢康汗流浹背,連說:“誤會,誤會。”
李緬寧在一邊也紅了臉。
韓麗婷微笑著又吮了口煙,長長的菸灰掉在她的褲子上。
她瞟了眼李緬寧:
“知道我看上你哪點了麼?”
李緬寧只是埋頭喝酒。
“房子,就看上你那間房子了!自己能有間房子,這真叫我在眼裡覺得你特別可愛。所以你說我怎麼會計較你對我的態度?這下想通了吧,嗯,肖科平?還覺得我無恥麼?”
說著,韓麗婷轉向肖科平,目光落在她臉上:
“你眼圈紅了,大概想哭吧?你哭起來一定特別楚楚動人,還沒見你哭過,這兩個男人先得暈菜。你有什麼理由動不動就哭?就哀嘆?你可以了!有自己的房子,還大小算個藝術家,笛兒吹得不錯,又有這兩個男人一天到晚屁顛顛地追蹤著你,你要再覺得不幸,別人還沒法活了!收起你的眼淚,不要看你這副貪饞的嘴臉。——小娘們兒!”
肖科平忍不住捂臉啜泣。
“李緬寧,這女人歸你了。她那麼嬌,那麼弱,沒男人簡直就活不了,哪怕是你們二位這樣的男人!別這麼看我!我知道我現在樣子可怕,猙擰——你從沒在我這副醜惡的嘴臉上發現過一點可愛麼?”
韓麗婷臉上掠過一絲激動的神情,隨之眼神出現一種柔情,話也變得悽楚:
“可惜咱們認識太晚了。我不是生下來就這樣兒的。我想我原來也會的,比她不差。可惜沒機會了,本來想帶張我小時候的照片給你看看”
她把菸蒂在菸缸裡擰滅,就那麼斜著身子一手按著煙放大僵擺了很久,頭髮垂落下來摭住了她的臉。
她抬起人平靜地對錢康說:“我說完了,該喝了吧?”
肖科平咳了一聲坐正了,安詳地用手帕擦去自己頰邊的淚痕,露出微笑。
原先很宏偉、典雅如今已經陳舊灰俄式大劇院內,觀眾仨仨倆倆地入場,在一排排階梯式褐紅皮座椅間游魚般走動。
樂池內傳出樂隊調音的陣陣管絃聲。一隻小號吹出一小節嘹亮的樂句,在最高的音符處戛然而止。
更多的觀眾魚貫入場,排隊在座椅間逡巡。
肖科平扭身往後瞅,無數的人臉整齊有序地密密麻麻擺列在她身後層層遞升。李緬寧似乎隱在人叢中望著她。她再次扭身回顧。
劇場內千百盞頂燈一齊黯滅,所有人臉都隱於黑暗中,只有兩邊環廊休息室有光芒,從不同高度的太平門外瀉。
大幕拉開,劇場的前半部份再次被映亮。亮如白晝的舞臺上,一百多位搽著紅臉蛋的男女文職軍官,笑吟吟地從側幕出來,走到舞臺中央,手拿牽線麥克風,用清越激昂的嗓音向數千名觀眾宣佈晚會開始。
排山倒海的歌唱,驚天動地的器樂。
燈光明亮的環廊休息室裡站滿仨一群、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