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就起身到客廳裡踱起步來。
“最後的審判日是一種崇高的構想啊!”
聖克萊爾說,“千古的冤案都會昭雪,無上的智慧會解決一切道德問題,這的確是一種偉大的設想啊!”
“可對我們來說都是一種可怕的設想。”奧菲利亞小姐說。
“正是如此。”聖克萊爾說,他沉思了會兒,接著說,“今天下午我給湯姆念《馬太福音》,講到最後審判日那章時,真是慨嘆良多。人們總以為被排除在天堂之外的人都是犯了滔天大罪,其實並非如此,他們只是在世時沒有行善積德,而這似乎就將一切可能的有害行為都囊括了,所以他們也受到了懲罰。”
“或許如此,”奧菲利亞小姐說,“一個不做善事的人不可能沒做壞事。”
“那麼,你怎麼看待這樣一個人,”聖克萊爾心不在焉但卻深情地說,“這個人的良心,他所受的良好的教育以及社會的需要都召喚他去做一番高尚的事業,可是他並沒有那麼做。人類在為掙脫苦難而鬥爭,在蒙冤受屈,他本該有所行動,可他卻置之不理,糊里糊塗地隨波逐流。你對這種人有什麼看法?”
“依我說,”奧菲利亞小姐說,“他得痛改前非,馬上就行動起來。”
“你總是那麼實事求是,又毫不容情!”聖克萊爾笑著說,“你從來不給別人一點全盤考慮的餘地。姐姐,你總是讓我面對現實,你也老是考慮現在,你心裡總是裝著這個。”
“對,我最關心的就是現實。”奧菲利亞小姐說。
“伊娃,我親愛的孩子,這個小可憐,”聖克萊爾說,“她曾經試圖用她那顆幼稚赤誠的心來感染我。”
這是伊娃去世後,聖克萊爾說的第一句關於她的話。說這話時,他顯然在壓抑著內心強烈的情感。
聖克萊爾接著說:“我對基督教的看法是:如果一個人一貫篤信基督教,他就必須全力以赴地去反對這個已成為社會基礎的可怕罪惡的制度,必要時,不惜肝腦塗地。如果我是基督徒的話,我就會這麼幹。但是我接觸了許多文明而且開通的基督徒,他們並沒有這麼做。說實話,他們其實是無動於衷的,對那些駭人聽聞的暴行只當是事不關己,充耳不聞,這就讓我不禁對基督教更增幾分懷疑。”
“既然你把事情看得如此透徹,那你為什麼不採取行動呢?”奧菲利亞小姐說。
“唉,因為我只會躺在沙發上指指點點,詛咒教會和牧師們沒有殉道精神,沒有聽取懺悔的耐心。我的善心止乎此。要知道,任何人對別人的事總是一目瞭然,所謂旁觀者清嘛。”
“那麼你打算改變以往的做法嗎?”奧菲利亞小姐問道。
“以後的事只有老天知道,”聖克萊爾說,“我現在比以前勇敢多了,因為我一無所有。一個沒什麼可失去的人是敢冒任何風險的。”
“那你打算如何呢?”
“我必須先弄清楚對那些窮苦卑微的黑人的責任,”聖克萊爾說,“這之後,我就打算從我的僕人身上著手,迄今我還沒為他們做過什麼呢。或許將來的某一天,我會為整個黑人階層做點什麼。目前,我們的文明處於一種錯位的狀態,我應該竭力使它擺脫這種尷尬。”
“那你認為一個國家有可能自動解放奴隸嗎?”奧菲利亞小姐問道。
“說不準,”聖克萊爾說,“這個時代是誕生偉大行動的時代,世界各地的英雄主義和無私精神都在蓬勃發展,匈牙利貴族損失了大量金錢,卻解放了好幾百萬農奴;說不定我們當中也有這樣大公無私、願意慷慨解囊的人物。他們衡量榮譽和公理的尺度將不再是美元和美分。”
“我不敢深信。”奧菲利亞小姐說。
“不過,假使明天我們就解放了全國的奴隸,那由誰來教育這數以萬計的黑奴呢,誰來教導他們使用自己的自由權利?在這兒,人們是不會有所行動的——這裡的人們懶散慣了,不切實際,連做人的基本的勤儉艱苦的道理都沒法傳授給他們。他們必須到北方去,那兒勞動已成為一種風氣和習慣。這樣的話,請你告訴我,你們北方各州是否有足夠的基督寬容精神來忍受教育、提高黑奴的漫長過程?你們把大量的金錢投往國外資助教會,可是如果將這些異教徒送到你們的城鎮和鄉村去,需要你們花費人力、財力和時間去教育他們,你們會樂意嗎?在你們的城市裡,有多少人家願意收容一個黑種男人或女人,教育他們並與之融洽相處,使之成為基督徒呢?如果讓阿道夫去做一個店員,有多少商家願意接受他呢?要麼,讓他去學一門手藝,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