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箬芸對她點了點頭,道:“宮裡的人已經回去了,我領了賞賜回內院安置一下,正好路過這裡看看二弟。”
說著又看向坐在輪椅上神情有些驚愕的少年:“二弟似乎對我頗有不滿?”
蘇南在短暫的驚愕後已經回過了神,嗤笑一聲,道:“豈敢,大姐財大氣粗,如今又聲名大噪,我這一個殘廢怎敢對二姐不滿?不過是我性格使然,憋不住話,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罷了,大姐可別放在心上。”
“二哥!”
蘇箬笙暗暗扯了扯他的衣袖,神情有些焦急。
蘇南卻不為所動,仍舊那樣歪歪斜斜的倚在輪椅中,甚至都不曾讓小廝扶他轉過來,只是那般不屑一顧的扭著頭勾唇笑看著蘇箬芸。
蘇箬芸神情淡淡,不似在外人面前那般和煦溫婉,也不似初見他們時那般期盼而又靦腆,彷彿站在眼前的就是兩個陌生人。
“我也喜歡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只是時勢總是讓我無法這麼做,”蘇箬芸輕聲說道,聲音也似神情一般清冷寡淡,沒有多餘的語氣,“不過二弟這回可真是想錯了,我並不是為了名利而給三妹妹添妝。”
不為名利?
“那是為什麼?”
蘇箬笙下意識的問道。
“報恩,你們的母親於我有恩。”
母親?有恩?
蘇箬笙一怔,輪椅上的蘇南眉頭深深蹙起。
這位長姐五歲就離開京城被送往千里之外的祖祠,而她之所以被送走就是因為他們的母親,現在她卻說他們的母親有恩於她?
且不說這是真是假,就算是當真有恩,以她當時的年紀,怎麼可能記得住。那些曾經伺候過她的人當初也並沒有跟去,誰又會對她說起曾經的恩情?
可蘇箬芸似乎並不打算多說,直接招招手讓自己身後的一個男人站了出來。
那男人四十來歲的模樣,相貌方正,身側斜挎著一個藥箱,不待她多言語,就向池邊的蘇南走去。
蘇箬笙見他這身裝扮便知他是位醫者,可這人她並不認識,顯然並非府中之人。
“你……你如何能帶個外男進來?”
她滿臉不可置信。
今日發生的事實在是太多了,每一件都讓她無所適從,每一件都顛覆了她的認知。
“如何不能?”蘇箬芸淺笑,“這成安侯府又不是什麼銅牆鐵壁。”
看那語氣神情,竟是完全不將成安侯府放在眼裡,哪有在人前表現出的對於能夠回到這裡的歡欣喜悅忐忑不安。
兩人說話間,醫者打扮的中年男子已被蘇南身旁的小廝攔了下來,滿臉戒備的盯著他:“你幹什麼!離我家少爺遠點兒!”
跟著蘇箬芸一起過來的木蓮上前一步道:“二少爺,這位是常州有名的神醫鶴大夫,大小姐這次回京特地將他請來給你診病的。”
常州神醫?姓鶴?
“難道是人稱鶴醫仙的鶴神醫?”蘇若笙再度震驚。
“正是,我們的時間不多,前院兒那些夫人們估摸著過不多久就會讓人來尋大小姐回去了,還請二少爺配合。”
蘇南敏銳的捕捉到她言語中的幾個字眼:這次,特地。
“這次”回京,那是不是說以前也回來過?
“特地”請來神醫,那是不是說早已料到會有人接他們回到京城,且對京城的事情瞭如指掌?
更甚者……難道回到京城一事也是她自己一手安排的?
蘇南驟然出了一身冷汗,抿唇看著神色淡然的蘇箬芸,半晌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將手裡的魚竿放到一旁,讓小廝將他轉了過來,又擺擺手讓他退開。
小廝見狀立刻退了下去,鶴存安俯身上前,拉起蘇南搭在輪椅扶手上的手腕兒,仔細診脈,之後又在他腿上敲打揉捏一番,這才站直了身。
“無礙,小事,養養就好了。”他淡淡說道。
無礙?
小事?
蘇若笙在旁瞪大了眼:“鶴大夫您要不要再仔細看看?我二哥這腿疾已經有近十年了,怎麼會是小事呢?”
鶴存安顯然不喜歡聽這樣的話,眉頭一豎張嘴要說什麼,但看了看站在不遠處的蘇箬芸,還是把已經到嘴邊的冷嘲熱諷嚥了下去,只是蹙眉說了一句:“他的腿疾有近十年,殘廢可沒有十年,最多是近一年才腿腳無力到需要坐輪椅,以前還是能站起來的。”
說著又撇嘴:“現在使使勁兒說不定也能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