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離斂和白碧宇見了,不明所以,一同張口欲問,卻是同時說了個“你”字,略略尷尬的對視一眼,不再開口,只是將目光定在夭紅身上。
倒是渚華乾脆,皺起眉頭起身走到夭紅面前,伸手把她拎了起來。夭紅非常順便的賴到渚華身上不肯下來,畢竟哥哥結實有彈性的身體比硬邦邦的椅子舒服多了。
渚華早已習慣夭紅隨時隨地的沒骨頭,很自然的將她攬抱在懷裡。
徐白二人雖然心裡知道這兩人是親兄妹,也知道夭紅隨興不拘的性子,卻還是忍不住心頭飄過幾絲酸意。
“你到底是怎麼了,半死不活的像什麼樣子。”渚華疼她歸疼她,語氣還是很嚴厲。
夭紅一雙深黑色的大眼在徐白二人臉上轉了轉,眼瞳中有微微的水汽,好像兩顆黢黑的琉璃。將額頭抵在渚華肩頭,歉意地斂了眉,低聲說:“是我的問題,也不只是怎麼了,人怪怪的,拿不出精神來,有點煩。”
徐離斂眼色黯了黯,白碧宇也默然。顯然兩個人都想到了同一件事。
人言可畏。
就算看起來再怎麼桀驁,再怎麼特立獨行,她畢竟也還是個心思細膩的女人啊,怎麼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
夭紅看出兩個人心裡想了些什麼,有心勸解,又不知從何說起,說心裡話,對那些麻煩事情難道自己就真的沒有半分在意嗎,說起來,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人生在世,誰又能真的那麼超凡脫俗,都吃五穀雜糧,都是凡夫俗子,心有掛礙,便處處掛礙。
無聲的嘆出一口氣,偎進渚華懷裡。
這世上千種人,萬種事,無數活法,她最想的便是平安,平淡的過完一輩子。
上一輩子沒做到,難得的這一輩子本來有可能完成願望的,現在看來也被自己的討嫌性子給弄砸了。
還真是有點自作孽的味道呢。
“真的沒有事。”夭紅安撫著三個擔心的男人,自家哥哥不必說,真心喜歡著自己的人又何曾有半點錯,“就是這一陣子打不起精神來,說不定上了路,就又能活蹦亂跳舞龍舞獅了。”
白碧宇看著夭紅明顯的強顏歡笑,道:“如果不開心,就不要勉強自己,此去長途跋涉,若是冒冒然的上了路,心力交瘁,會很傷身的。”
“師弟說的是。”徐離斂也道,“真的不要勉強,原暮天那根木頭看不看都沒什麼要緊。”
夭紅笑了出來,“說的就是,誰要去看那根原木頭啊,人家是要去看漂亮新娘子的。”順便打聽一下小小的“內幕”新聞,“回來也好跟司空圖那個沒有福氣的顯擺顯擺。”
“隨你心意,我們只要你開心就好。”徐離斂道,看夭紅又有些精神,也略略放了些心。
“嗯。”夭紅點頭。
換了個身子換了個人,從前的那些巧言令色八面玲瓏,就不知道都被丟去了哪裡,真是被慣的,忍不住在心底罵了自己一句。
壞孩子!
三十四~~
“有花堪折直須折——”京韻的高腔,慢慢拖過幾個迤邐的轉折,轉身間水袖翩翩。
“問君要折哪一朵——”裙襬共衣袂齊飛,纖細的腰身縱情旋轉,漫天的星斗好像化成無數璀璨奪目的水鑽,嘩啦啦的落下凡間。轉到力氣盡了,伏倒在地,長長的黑髮和金釵翠飾一併迤落地面,六宮粉黛,三千寵愛,鉛華褪盡後,鏡中的人,是誰?
她向來喜愛哥哥的影片,嬉笑怒罵,愛恨嗔痴,皆仿若由心而生,看到後來,竟分不清是人生如戲,還是人在戲中。
四月二日,和很多人一起,在影院裡看了《霸王別姬》,燦若流金的舞臺上,鳳冠霞帔的錦衣人嫵媚多情,舞出一地寂寞幽怨,那一刻,淚水潸然而下,這樣的男子,才真真當得起所謂的絕代芳華。只可惜,這混濁世間,畢竟留不住他。
那種被遺棄的悲哀,若不同人分擔,情何以堪。
“怎麼喝了這麼多酒?”一雙手臂將夭紅從地上抱起,輕輕拂掉她鬢邊沾上的落花。
夭紅抬頭,從薄醉的眼睛望出去,身後的人那一雙明亮的眼睛好像剛剛從夜空墜落的星子。
忍不住伸手去摸,被一隻修長有力的手從半路攔下,握住不放。
“你到底——”嘴唇被一隻纖細的手掩住。
“不要問了,不要問。”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問有什麼用。
司空圖秀麗的眉頭皺起,含了一股憂鬱的神情,更讓人忍不住憐愛。
夭紅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