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個大大的呵欠,紅潤又回到她的頰。
路恭臣又審視了好半晌。“好吧。”
他回頭交代車伕讓玉芽和芍藥上馬,待人與花在馬上安妥之後,他自己則背起玉棠兒,繼續往茶鋪方向前進。
沒矜持,玉棠兒順著他的意貼上他的背,而因為全身溼透,她下意識就往他溫厚寬闊的身體熨貼,全然信賴他所給予她的安全感。
然而就在她的臉正在他頸上尋找一個舒適姿勢時,她細緻的頰居然在他的後頸處感覺到一處粗糙。
她半掀眼皮,一瞧。“你這兒……怎有這麼一道長疤?”忍不住,她的指由他的衣領處慢慢沿著疤劃至髮際。
這個傷痕好長,人受這種傷,一定很痛吧?
在她像是心疼的輕擦下,路恭臣腳步不由得停頓,而後在感覺到身後人吐息已漸漸平緩,他這才又繼續抬腳前行。
望著山際的半輪夕陽,他語重心長地低言:“這傷是十五年前,我為了喜歡的……海棠花受的,也因為那一次,我喜歡上了一個人,只是那人……會是你嗎?棠兒……”
海棠花?他是在喊她嗎?路恭臣低緩的嗓音飄進了昏昏欲睡的玉棠兒耳裡,害她作了個夢。
夢裡,有個為了海棠花受傷頗重的男孩,他發著高燒,就要昏迷。
而她,在凡間海棠子弟呼喚下私自下了凡的海棠花神,不忍讓心地善良的他因此送命,因此不惜犯下花界法本不得擾民的規定,悄悄度了些許仙氣給他。
他因此安危度過一劫,那足以令他喪命的一劫……
第八章
隔日哐當!哐當!
一響一響,槌子鑿木輪的紮實聲,宛若晨鐘般迴盪在懷抱寬闊、空氣清新的山間,喚醒了山中萬物,也喚醒了茶鋪後頭小屋裡的玉棠兒。
“呵……”伸個懶腰,玉棠兒離開那已經頗能習慣的木質床鋪,走出屋外,佇立在門前;她望住不遠處正忙著將馬車恢復作用的三人,車伕和兩個該是茶鋪裡找來的幫手。
昨兒個她實在累,所以連什麼時候投宿茶鋪也不知曉,今早更是一覺睡過頭,甚至連小芽苞都比她醒得早,已跑得不見蹤影。
又動動全身上下的筋骨,它們不但喀嚀喀嚀地細細作響,而且還泛著隱隱的痠痛,彷彿在告訴她:縱使是神仙,化作凡人後就也得聽從它的意願,它才是老大。
揉揉仍惺忪的眼,望了四周一圈。
記得路恭臣說,到他的家鄉臥仙村得翻過一個山頭再走上半天路程,那麼今天午後,該可以到達目的地了吧?
移動腳步,她才想找那在狀元府做事已有一段時間的車伕問問,身後就傳來一聲馬嘶,和小小聲的對談。
“狀元老兄,為什麼你不喜歡美人,獨獨愛花?”是小芽苞,只是……他怎生挑的問題?
挨向屋邊,玉棠兒見著屋後泥地上的兩人,路恭臣正替馬匹刷著馬鬃,而問著讓她滲汗問題的花精則蹲在地上,抬眼望他。
又刷了馬鬃兩下,路恭臣看向蹲地的人,笑道:“我怎麼覺得有時候你比棠兒聰明?”
小芽苞比她聰明?說的什麼話!居然在她背後說長道短起來了!玉棠兒不禁提耳密切注意。
“我比大仙……聰明?”呵呵!這話可將他捧上天了!花精低頭捂嘴竊笑,不過一會兒,他又抬起臉,收起笑容。“才不,大仙上知天文、下通地理,無所不知、無所不曉,我是傻小子,安能比?”注意到玉芽有章法的遣詞用語,路恭臣懷疑,卻未點破,又誇讚道:“無論現在如何,你將來該也能跟你家大仙一樣。”
損了腦兒的娃兒,說話怎能如此有條理。他早對這點存疑,有時他根本是佯裝的。
不過說出無益,所以至今他們安於現狀。
“呵呵!是真的嗎?”如果這百千年裡有可能,他恐怕真要笑咧嘴了。
因為每個花精最最希望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和海棠花神一樣,位列仙班,受大家景仰嘛。
路恭臣一句話哄得他全身飄飄然,可所幸還有自知之明,他再次撫平頻頻竊笑的嘴巴,又問:“其實我覺得您和我家大仙還挺合適的。”
什麼?這小子居然又說這渾話了!玉棠兒心頭雖驚,但還是忍不住想聽聽路恭臣的回答,於是她的耳朵又拉得更長些。
“我和棠兒?”
“嗯嗯。”點頭如搗蒜。
手下忙著將一桶粱秣置於馬首前,讓馬兒止飢,而後他正色問:“你怎會這麼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