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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莊 彷彿突然間消失了,熱鬧沸騰的白日彷彿被一塊黑黑的厚重的幕布悄然掩蓋了,然而那月亮彷彿是你不期而遇的鄉下女子那天然純真的大眼,在那寧靜的天空悄然顧盼中,彷彿能解懂你無言的思慕,能讓你忘卻人間還曾有過煩惱和惆悵。月光透過古槐的蔭隙,將軟軟的光亮灑到院子,灑到窯洞的窗上,隨著樹影晃動,彷彿有一些無聲的溫馨精靈爬在窗上跳躍著奇妙的舞蹈。

晚上又停電了。不知為什麼總是停電,是電不夠用呢?還是捨不得用?村裡的用電經常如此。那本該淘汰的洋油燈(煤油燈,當地人習慣稱作洋油燈)——用空墨水瓶或漿糊作燈體,用毛頭紙或用麻頭搓成燈捻兒,在瓶蓋上扎個眼兒,用薄鐵皮做個筒,將捻包好後穿進去。雖說原始了點,但經濟實惠家家都有好幾個。

物以稀為貴。不論點電燈還是點洋油燈,因為建英和建誠看小說,常常挑起父子之爭。張鴻遠嚴格靜止子女們看閒書——他認為只有沒有出息的生活失意的破落文人才看小說,寫小說,而過去的小說大都消極腐朽:諸如《紅樓夢》、《三言二拍》*不堪;《西遊記》、《聊齋》神神鬼鬼、荒誕離奇。然而建英和建誠姐弟兩個,明裡不敢反抗,暗裡與父親鬥智;他倆晚上看書時將凳子豎在炕頭,把脫下來的衣服掛在凳子上將燈光遮住;如果是點燈時,就將電燈放低了,用報紙將燈光罩住,在報紙上挖個孔,孔中射出的光正好射在倆人看書的地方。儘管如此,還是要被半夜醒來的張鴻遠發現,一陣吼罵聲響起,姐弟倆趕忙壓住“咚咚”直跳的心窩,將燈拉滅。

不過,今天晚上,張鴻遠家沒有亮著燈,卻擠滿了人,原來是放了暑假的學生們圍著張鴻遠聽說書。

張鴻遠在村裡是個知名的說書人,每逢寒暑假,左鄰右舍的初中生、小學生以及一些上歲數的老漢們吃罷晚飯都會不約而同來到張鴻遠家。當然只要張鴻遠心情愉快,也沒有閒事打擾,就會給大夥說上一段。如果張鴻遠心情不好或有個事事情情,那麼上門來的人也不強求,只是隨便轉轉,看看張鴻遠沒有說書的意思便自覺地離開了。

這是說書人和聽書人之間長久來形成的一種默契,其中包含著聽書人對說書人的尊敬和順從,也顯示也顯示出說書人對聽書人的凝聚力和攝服力。

月光照射在窗戶、炕上。藉著月光可以看清張鴻遠坐在土炕靠左邊;緊挨著他爬著的次子建誠以及建誠的兩個表哥鐵蛋和牛蛋,還有建誠的堂弟,三板四版兄弟倆,都是一幫滿身是土的愣小子們;建英以及建英的表姐表妹堂姐堂妹,還有鄰居拉花妮、三翠都圍著炕沿邊坐在板凳上;而比張鴻遠大十一歲的劉有老漢則坐在張鴻遠家唯一的一張椅子上。劉有老漢是位虔誠的聽書人,便模仿張鴻遠給他家周圍的人當起了“二把刀”說書人。劉有聽書決不放過任何一個疑點或漏掉一個細節,那個仔細勁兒真比村裡心細手巧刺得一手好刺繡的三小老婆還要高出三分。

張鴻遠今天講的故事是《楊七朗打擂》,聽書的人不算多,沒有寒假期間、尤其是正月初一到十五期間的人多——炕上地下滿是人,幾乎沒有落座之處,沒有插足之地。

當故事講到了楊七朗飛身躍上擂臺要力劈潘豹的時候,街門一響走進一個人來。

“這是做甚?黑燈瞎火的,開黑會嘞?”來人在門口站定了,開口跟屋裡的人逗笑。

劉有老漢見來人提個籃子站在門口說笑話,便回到:“你這是要幹甚,半夜三更上門討吃要飯——你也不看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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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屋人大笑起來。

“你個老玩童,褲襠破了怎杵出一個你?”來人毫不客氣地回敬了劉有老漢一句,接過建英讓出的板凳坐了下來。

“爹,快講!”“大爺快講!”“舅舅快講!”孩子們像一群餓急了的麻雀“嘰嘰喳喳”叫了起來,彷彿張鴻遠不把故事講完,就會被撕吃了似的。張鴻遠用很短的時間講完了楊七郎力劈潘豹的大概,便說:“今天就說到這裡,好!睡覺!”

孩子們不很情願地走出家門兒,這時,張鴻遠划著火柴點著了桌子上那盞小巧的墨水瓶做的煤油燈。暗紅的燈光映到了那位來者的臉上,他不是別人,正是張鴻遠的胞弟——張鴻志。

“志小,你好稀罕。”張鴻遠親切地並有些遲疑地說。弟兄倆人,確實很少來往,即便逢年過節,也是孩子們相互跑動,互送禮道。

張鴻志坐在板凳上,似乎想笑,但又沒有笑出來,臉上的表情很是複雜。

兄弟本是骨肉親,娶了媳婦各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