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客棧大堂裡已經點起了蠟燭,每張桌子上都是,其中一張周圍還圍坐著三個新客人正在高聲說話。他們聽到動靜,抬起頭朝朱舉人看來。
這三個人一看就不是平常人,當中張腿而坐的大漢右眼一道疤痕橫貫,整個黑眼珠蒙著一層白翳,顯然是個半瞎子,他單獨坐著一條長凳,長凳上還放著一柄闊口大刀。大漢左邊是個婦人,頭插銀簪,身穿豔服,眉眼含春。婦人的另一邊坐著個小老頭,鬚髮全白,滿臉皺紋笑眯眯的,不過朱舉人看他縮脖勾背的模樣,怎麼看怎麼不舒服。這三個人目不轉睛地盯著朱舉人,直到他挑了離他們最遠的位置坐下,才重新談笑起來。就是談話當中,時不時還向這邊瞟幾眼。
在等小二把菜送上來的當口,朱舉人湊近言白低聲道:“言兄小心,那一夥估計是強盜。”他好歹也是跋山涉水過的人,一路上山賊強盜劫匪沒少見,這類人有股和普通人不一樣的氣質。說不清道不明,就是能讓你覺得不舒服。
言白低著頭玩著筷子沒什麼表情,他知道那三個人不是好人,但是不光是他們,這間客棧裡估計除了朱舉人其他人都不乾淨。剛才他可是在透過簾縫在廚房裡驚鴻一瞥到不得了的東西,恩,還是不告訴朱舉人了吧,免得他到時候飯都吃不下。
菜端上來了,熱氣騰騰的,一葷一素,看上去還挺可口。尤其是那紅燒肉,在燭光下個個泛著油光,香氣撲鼻。朱舉人嚥了口口水——他吃了好幾天的乾糧了,不要說肉了,連油末都看不到。他夾了一塊紅燒肉塞進嘴裡,頓時兩眼放光,沒想到這種簡陋客棧的廚子還有這種手藝,一邊又夾了一塊,一邊招呼言白:“言兄,這肉挺好吃的。”
言白卻沒動筷子,不僅對肉菜視而不見連飯都沒吃。在朱舉人夾起第五塊肉的時候,他忽然從竹筒裡抽出一雙筷子擋住他的手:“別吃了。”
朱舉人嘴裡還包著滿滿的飯呢,瞪著他不解:“為什麼?”
言白慢條斯理地將筷子擱在菜盤上:“那是塊人肉。”
相對於他的淡定,朱舉人只覺一陣噁心,胃部翻湧,喉嚨被掐住,嘴裡的飯菜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你怎麼不吃了?”言白奇怪,明明之前吃的那麼香,他自己是真的不餓,蛇類一般都是進食時吃的很飽,然後後面好幾個月都可以不吃。
朱舉人一下把飯吐到了桌子上,飯糰中混雜著碎菜葉和小肉塊表面塗著一層晶瑩的唾液,更顯得噁心。
“人肉!你怎麼不早說!”朱舉人連灌了幾口茶水,才把嘴裡的肉味去掉。他放下茶杯,憤怒地朝言白低吼。
言白麵無表情平靜道:“你之前吃的都是豬肉,又不是所有的都是人肉。這塊,這塊還有這幾塊都是豬肉。”他用手指隔空在菜盤裡點了點,把正常的肉塊都指給朱舉人看。
朱舉人覺得就算這些都是豬肉他也不能忍!它們可是和人肉混在一起燒的!想到那個場景,他就忍不住再次犯嘔。
“小二!你們這肉怎麼不新鮮!”桌子被猛地拍響,正是隔著一張桌子,坐在他們對角線上的三個人,現在發火的是正是中間的大漢。
瘦的幾乎快沒人形的小二趕緊跑過去,他的身後胖乎乎的掌故也像個球般滾過去。
“掌櫃的,你來的正好!你們這肉怎麼這麼酸?該不會是故意拿了壞的給我們吃吧!”大漢的嗓門很大,這一嚷嚷響徹了整個客棧。
“哎喲,這位爺說的這是什麼話,我們哪敢啊。”掌櫃搓著手賠笑道,“這是本店最新鮮的肉了!人肉本來就有點酸的嘛。”
“放屁!你當你爺爺我沒吃過人肉啊!你這他媽的幾乎是從醋缸裡泡出來的!”大漢猛地站起身,一把把刀砍進旁邊的桌子裡。他身量又高又寬,像頭熊一樣,現在這樣站起身幾乎比掌櫃高了一個頭。
不管他們在那邊如何爭執,掌櫃如何賠笑。朱舉人直覺心中發寒,四肢僵硬。那三個人知道是人肉!這是人肉!不是什麼蛇肉,鼠肉,貓肉。為什麼他們能這麼正常的討論?
言白看著他發白的臉色,搖了搖頭輕聲說:“這才是亂世即將來臨的亂象啊,說不定已經來了。”
像是為了印證他的話,客棧原本關上的門被砰地踢開了。
無論是拎著掌櫃衣領的大漢,還是咯咯笑著看戲的婦人,亦或是皺緊眉頭的朱舉人,他們所有人都扭頭看向新來的客人。
漆黑的夜裡,臉敷人皮面具,身披斗篷的老人一抖袖子跨進客棧,他的身後緊跟著四五個和他打扮同樣的人。在這群氣勢洶洶的人身後,一個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