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情形,很是生動有趣:“殷始自鄱陽來,用之先言於駢曰:‘玉皇以公職事繁重,輟左右尊神一人,佐公為理,公善遇之;欲其久留,亦可縻以人間重職。’明日,殷謁見,詭辯風生,駢以為神,補鹽鐵劇職。駢嚴潔,甥侄輩未嘗得接坐。殷病風疽,搔捫不替手,膿血滿爪,駢獨與之同席促膝,傳杯器而食。左右以為言,駢曰:‘神仙以此過人耳!’駢有畜犬,聞其腥穢,多來近之。駢怪之,殷笑曰:‘殷嘗於玉皇前見之,別來數百年,猶相識。’”這諸葛殷管揚州的鹽鐵稅務,自然權大錢多。
李三十九郎無法與之相抗,極是悲哀,又怕諸葛殷加禍,只有暗自飲泣。有一次偶然和荊十三娘談起這件事。荊十三娘道:“這是小事一樁,不必難過,我來給你辦好了。你先過江去,六月六日正午,在潤州(鎮江)北固山等我便了。”李三十九郎依時在北固山下相候,只見荊十三娘負了一個大布袋而來。開啟布袋,李的愛妓跳了出來,還有兩個人頭,卻是那妓女的父母。後來荊十三娘和趙中立同回浙江,後事如何,便不知道了。這故事出《北夢瑣言》。開啟布袋,跳出來的是自己心愛的靚女,倒像是外國雜誌中常見的漫畫題材:聖誕老人開啟布袋,取出個美女來做聖誕禮物。
十一 紅線
《紅線傳》是唐末袁郊所作《甘澤謠》九則故事中最精采的一則。袁郊在昭宗朝做翰林學士和虢州刺史,曾和溫庭筠唱和。《紅線傳》在《唐代叢書》作楊巨源作。但《甘澤謠》中其他各則故事的文體及思想風格,和《紅線傳》甚為相似,相信此文當為袁郊所作。當時安史大亂之餘,藩鎮間又攻伐不休,兵連禍結,民不聊生。鄭振鐸說此文作於鹹通戊子(公元八六八年)。該年龐勳作亂,震動天下。袁郊此文當是反映了人民對和平的想望。故事中的兩個節度使薛嵩和田承嗣,本來都是安祿山部下的大將,安祿山死後,屬史思明,後來投降唐室而得為節度使,其實都是反覆無常的武人。紅線當時十九歲,不但身具異術,而且“善彈阮咸,又通經史”,是個文武全才的俠女,其他的劍俠故事中少有這樣的人物。《紅線傳》所以流傳得這麼廣,或許是由於她用一種巧妙而神奇的行動來消弭了一場兵災,正合於一般中國人“大事化小事,小事化無事”的理想。唐人一般傳奇都是用散文寫的,但《紅線傳》中雜以若干晶瑩如珠玉的駢文,另有一股特殊的光彩。文中描寫紅線出發時的神態裝束很是細膩,在一件重大的行動之前,先將主角描述一番:“乃入鬧房,飾其行具,梳烏蠻髻,貫金雀釵,衣紫繡短袍,系青絲絢履,胸前佩龍文匕首,額上書太乙神名,再拜而行,倏忽不見。”盜金合的經過,由她以第一人稱向薛嵩口述,也和一般傳奇中第三人稱的寫法不同。她敘述田承嗣寢帳內外的情形:“聞外宅兒止於房廊,睡聲雷動;見中軍卒步於庭下,傳叫風生……時則蠟炬煙微,爐香燼委。侍人四布,兵仗交羅。或頭觸屏風,鼾而嚲者,或手持巾拂,寢而伸者。”
(與附錄中的文字微有不同,這一類傳奇小說多經傳鈔,並無定本)似乎是一連串動中有靜、靜中有動的電影鏡頭。她盜金合離開魏城後,將行二百里,“見銅臺高揭,漳水東流。晨飈動野,斜月在林”,十七個字寫出了一幅壯麗的畫面。紅線敘述生前本為男子,因醫死了一個孕婦而轉世為女子,這一節是全文的敗筆。轉世投胎的觀念特別為袁郊所喜,《甘澤謠》另一則故事“圓觀”也寫此事。那自然都是佛教的觀念。結尾極是飄逸有致。紅線告辭時,薛嵩“廣為餞別,悉集賓僚,夜宴中堂。嵩以歌送紅線酒,請座客吟朝陽為詞,詞曰:‘採菱歌怨木蘭舟,送客魂消百尺樓,還似洛妃乘霧去,碧天無際水空流。’歌竟,嵩不勝其悲。紅線拜且泣,因偽醉離席,遂亡所在。”這段文字既豪邁而又纏綿,有英雄之氣,兒女之意,明滅隱約,餘韻不盡,是武俠小說的上乘片段。
附錄 紅線
紅線,潞州節度使薛嵩青衣,善彈阮,又通經文,嵩遣掌箋表,號曰內記室。時軍中大宴,紅線謂嵩曰:“羯鼓之音調頗悲,其擊者必有事也。”嵩亦明曉音律,曰:“如汝所言。”乃召而問之,雲:“某妻昨夜亡,不敢乞假。”嵩遽遣放歸。時至德之後,兩河未寧,初置昭義軍,以釜陽為鎮,命嵩固守,控壓山東。殺傷之餘,軍府草創。朝廷復遣嵩女嫁魏博節度使田承嗣男,嵩男娶滑州節度使令狐章女。三鎮互為姻婭,人使日浹往來。而田承嗣常患熱毒風,遇夏增劇。每曰:“我若移鎮山東,納其涼冷,可緩數年之命。”乃募軍中武勇十倍者得三千人,號外宅男,而厚恤養之。常令三百人夜直州宅,卜選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