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衣男子將卷子微微低了一低,清俊眉峰自卷後現出,眉梢陡峭,英氣不殺氣:「有錢又招搖,卻不露痕跡。」
延武側頭看他:「車後十一個男女還沒怎麼拷問,就嚇得把自己的罪行全招了,不過沒什麼用處,他們只是負責接手送過來的孩童,最重要的接頭人叫胡老大,在來的過程中跑掉了,他們也提到年輕男子和男童,用他們的話說,那個年輕男子身手了得,行事詭異,心思歹毒,下手狠辣,手段變態,性情焦躁,不僅容易暴怒還容易遷怒,對他們極盡折磨,還給他們餵了一種十小時之內不解就暴斃而亡的毒/藥,說只要他們不逃跑就給解藥,現在不講信用消失了,哭著鬧著讓我們給解藥,我找人看了,只不過是種特製麻藥而已。」
雪白的雲靴伸到將軍的書桌上,一塵不染,相互交疊著,身子微微後仰,從經卷中露出一雙眼睛來,漆黑明亮,彷彿幽深的湖底落了一輪月亮:「看來麻藥下得不夠重,孩子呢?」
延武聲音沉沉:「還在讓府內大夫診治,有些燒得厲害,也傷得不輕,不過來之前都被處理過,大夫說手法老道嫻熟,孩子恐怕知道的不會太多而且受了驚嚇,先讓他們好好修養,下午我就進宮,要個特管令牌調查此事,偌大的府尹難道對此事一無所知,不是謀私就是失職,也要好好查一查。」
藍衣男子頷首:「你去吧。」
延武皺眉:「你不去?。」
藍衣男子:「我遲幾日再入宮,待會兒要先去一個地方。」
延武:「哪裡?」
藍衣男子收回腿,折起經卷,陽光從視窗漫入終於照見他全貌,從高挺的鼻子蜿蜒流洩到嘴角,他嘴角微微翹起,道:「城東破廟。」
無疆一路跟著胡老大穿過樹林,從另一邊入了城,最後拐進一條偏僻小巷。
胡老大停在一個朱紅色門前,伸手叩動門扉上的青銅色門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古樸而略顯笨拙的聲音在寂靜的巷子裡也並不能傳得很遠,在規律的二三四三次敲擊過後,門緩緩開啟門口,探出來一張褶皺難看的臉,眼皮耷拉下來幾乎要蓋住眼珠,喑啞難聽的聲音自眼前的傳來,卻並未見他開口說話:「你找誰?」 胡老大的腿在林中被荊棘劃破,血滲了出來,他甚至感覺不到疼痛,只是一臉焦急:「我要見朱管家。」
那人搖搖頭,眼中透出瘮人的光:「這裡沒有朱管家,你找錯了。」
胡老大拿手抵住門,撐著不讓他把門合上:「我知道這裡的規矩,見面先示信物,但是我的令牌被人搶走了,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怪人,我們的人全被他抓走了,我是好不容易才逃出來報信的,我要見朱管家,啊啊,對,我的令牌滾著金邊,中間是一個簡筆鼠頭,只要你給我一支筆我能立刻畫出來,我真沒騙你,請讓我見見朱管家吧,我要把這件事匯報給他,很急,現在那些小乞丐和我們的人都不知道被逮到哪裡去了,興許現在去,還能截得回來,求求你了……」
門在還有一線時停下了:「你現在門外等著。」說完,門合上了最後一絲縫隙。
胡老大精疲力竭地癱到了地上,彷彿此時才感覺到了疼痛,一張臉因痛苦而扭成一團。
無疆從另一面的屋頂進入,跟著那個形貌陰森的老人,來到後院的一個不起眼的房門外,這個宅院從外面看來並不大,但是進入內裡之後無疆才發現別有洞天,有很深的院子。老者輕叩門扉,簡潔又完整地交待了胡老大所言,隨後耐心候著,屋內傳來柔和的聲音,彷彿春風拂面般令人舒暢:「讓他進來,去偏廳等我。」
不久,房門開啟,一個中等身材的男人從屋內走出,普通的硃色長衫,頭髮整整齊齊梳在後面,露出寬闊額頭,這張臉不醜卻也談不上好看,真的像個大院裡的其貌不揚卻又讓人安心的管家,但是無疆看到他的第一直覺是那絕非他的真實長相,他也跟她一樣,帶了一張人·皮·面·具。
被叫做朱管家的男人走出門,卻並沒有隨手帶上門,而是慢慢轉身,身體前傾扣住門沿,然後輕輕將門閉合,奇怪的是,他的眼睛卻並不正視前方,而微微看著地面,彷彿真的是一個剛才從主人房間裡退出來的僕人,出門後謙卑恭謹地為主人合上門。
難道裡面還有人?這個宅子的真正主人?
就在無疆正在猜測並以為他要離去之時,他從硃色袖口中掏出一個鎖來,穿過門環,啪嗒一聲,鎖扣閉合,還細心地拉了拉鎖確認了一遍,才轉身離開。
裡面沒人?不然怎麼把門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