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道已被捲入一片巨大的黑暗之中, 人人自顧不暇,惶恐驚懼, 而眼前這一小簇的焰火,卻彷彿要將黑夜撕裂出一道口子,試圖用那微弱的光芒,將所有的悲苦和暗淡擋在遙遠的地方。
「小白花, 快許願。」
聲音再次響起,帶著溫柔的雀躍, 無疆看著那團璀璨, 將心中唯一的一個願望在心中默唸一遍。焰火燃盡, 燭燈燃起,桌上出現一個精巧的木盒, 中間擺著一支純銀的髮簪, 髮簪的下面還有一層閃著亮光的東西。
「那是什麼?」無疆的目光被下面的亮光所吸引。
西流將上面的簪子拿起, 起身簪於無疆的發上, 然後才拿起下面那折射著細碎流光的一層。
無疆伸手輕拂那細軟的一層,觸碰之間輕柔若無物, 露出訝異的神色:「天蠶冰絲手套?」天蠶冰絲極為珍貴, 質地纖細柔韌, 用其織成的東西道刀槍不入, 白毒難侵, 是不可多得的護身之物。
西流道:「孤燃花雖是世間聖藥,但終究有時效,書上記載語焉不詳莫衷一是,有說七年,也有說三年,你雖身懷孤燃花之血,但萬不可掉以輕心,徒手去接暗器或者隨意採摘草藥,萬一孤燃藥效盡,會有生命危險。」
無疆望著自己手背那一道火鳳留下的劍傷,至今仍未褪去,她的確有時候仗著自己百毒不侵的體質而疏於防範,也明顯地感覺到了傷口癒合速度的減慢。孤燃花賦予她的神奇能力正在慢逐漸褪去,也許在不久的將來,她將徹底失去,但慶幸的是,孤燃花所產生的孤燃真氣早已在千錘百鍊之中被她所吸收,成為她內力的一部分,不會隨著藥性的消失而消失。
無疆帶上手套,接手細膩柔軟,輕薄到幾乎感覺不到實物的存在,遠遠望著,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見手上的肌膚,只有在光的照耀下,才會閃現出一層薄薄的細碎流光。
「謝謝你,西流。」無疆看著那一層流光,緩緩道,「不過以後不必花費這麼多時間為我準備東西或者慶祝節日,你的身體最要緊。」
「身體固然重要,但每天的日子也很重要。」西流溫聲道,「不希望小白花以後回想起這些日子,儘是流亡和愁苦,我希望,你會想起煙花,會想起胡蘿蔔笑臉,會嘴角上揚想起些快樂的東西。」
快樂麼,無疆看著西流日漸清瘦的臉,那雙眼睛溫柔而深邃,躍動的燭火倒映其間,像是無邊夜色中不肯黯淡的星光,非要給沉默的天空裝飾出那麼一點璀璨來。無疆像是敗下陣來般輕輕嘆了口氣,但嘴角卻露出了點笑意,道:「那我也送你一個禮物。」
話音剛落,清亮的劍光一掃而過,在桌上燭芯上輕輕一點,「盜」走了燭心上的火焰,隨著身影躍出窗外,閣樓在一瞬間暗了下來。
室內暗淡,天外螢螢。
燭芯的火焰附著在劍尖,隨著樹端翩躚的身影,在空中滑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那微末的光亮似乎隨時要熄滅在這凜冽的寒風中,但終究還是未曾消失,像是天邊劃過但不曾墜地的流星,帶著無盡的希望……
——
終於,襄蕪的軍務整頓完畢。
楚爵加固了城防,留下最得力的副手和一萬軍士鎮守襄蕪,下令以守為主,不可擅自出城追敵。一切安排妥當之後,攜西流、燕十三娘,率領其餘一萬名精銳拔營回西涼。
西涼一線戰事吃緊,眾人一路快馬加鞭,以最快的行軍速度奔赴西涼沿線,但為了防止再次被東朝半路偷襲夾擊,他們行至蘭洛關時捨棄易走的天門川,改走險峻的山羊路,速度不得不緩了下來。
山間原本樹木繁茂,但時值隆冬,草葉凋敝,光禿禿的枝椏四處戳著,一眼望去沒什麼遮擋,雖說這樣他們容易暴露,但也不宜伏兵。斥候率先登高偵擦周邊情況,眾人走得小心翼翼、靜默無聲。
可就在此時,無疆的耳尖動了動,似乎捕捉了遠處踩踏落葉的輕微悉簌聲,她不由得轉頭往一處起伏的山坡後面看去。
「怎麼了?」西流注意到無疆的異樣。
「那邊好像有動靜。」無疆低聲道,「我過去看看。」
還沒等西流說話,無疆便飛身而去,她與草木同色的葉黃裙擺輕輕一盪,瞬間消失了蹤跡。
西流馬上抬手,讓眾人停下步伐,這時走在最前頭的楚爵和燕十三娘察覺到不對,驅馬回頭趕到西流身邊。
「怎麼回事?」
西流盯著無疆消失的方向,道:「西側坡後有情況。」
楚爵馬上下令所有人持械戒備,眾人屏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