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隊去勞軍,不比她每次和唐瑾出行那般行程散漫。勞軍的隊伍日行百里,日出而起,到了日落才能紮營。尉遲曉頗覺勞累,卻不露半分。
這次出來,她為免去旁人說泉亭王妃驕奢的閒話,只帶了蒼朮及他手下的五十人護衛,身邊服侍的也只有我聞一人。我聞每每見她吃不下、睡不好,都是心疼。尉遲曉道:“當年出使離國不也是這個樣子,更何況巽國馬匹甚好,你看這一行便是那些趕著牛羊的雜役也騎著馬,已經是比當初輕鬆很多了。”
“可小姐的身子不比當初啊,上次中毒,大上次中箭,都還沒養回來呢。”
尉遲曉卻道:“人生百年,哪有那樣多的時間嬌慣自己。”
從雲燕到天鎖山下的乘風大營走了月餘,乘風大營早就接到勞軍的訊息,派人迎接也屬應當。只是尉遲曉沒有想到,三軍統帥竟然出營五百里相迎。
尉遲曉挑起車簾,遠遠就看見穿著黑光鎧的唐瑾,玄甲黑馬襯得那個人的面板愈加白皙。她從未見過唐瑾穿鎧甲的樣子,甚至也未想過那個身著寬袖逢掖、猶若謫仙的人穿起戰甲竟是這樣的雄姿利落。
唐瑾率一隊騎兵迎面而來,宇文錦打馬上前,兩人互相見過禮。宇文錦笑道:“王爺多日未見王妃,必是想念的緊。”說話便指了後面那輛雕飾精美的鳳首馬車。
唐瑾道了句“多謝”便風風火火的走了過去。
彼時,我聞正扶著尉遲曉下車。唐瑾在眾人面前見了她,沒有多話,只伸手接過親衛遞上來的披風將她圍住。
“已經九月了,天鎖山下比雲燕城要冷,來時可帶冬衣了?”
只有這麼兩句話,卻已經暖到心底。旁邊的親衛從人聽了都跟著笑。
尉遲曉微微低頭,含了一抹矜持的笑意。
唐瑾握著她的手拍了拍,執手將她抱上馬車,而後依舊騎上自己的墨麒麟。他於馬上揮手,跟隨他而來的親衛四散在他身後將勞軍的隊伍護衛其中。
又兩日,一行來到乘風大營。俗語說:“兵到一萬無邊無沿,兵到十萬徹地連天。”乘風大營中便是這樣一個場景。
大營內規矩井然,各守其責,氣勢雄渾。除去日常教練和巡營腳步的聲響,再找不出其他聲音,儼然就是周亞夫治細柳營的風範。
唐瑾請勞軍使者入營,諸將軍都在大帳外等候。泉亭王奉命攻天鎖山時,端木懷已經將原本的兩路大軍都合在他麾下成了一路。因而這些迎上來的將軍中不僅有左將軍韓達,右將軍潘客,還有當初作為榮州公副將的嚴澄,再論及其他人等一共十數位不止。這裡有許多人宇文錦也認得,彼此見過禮不提。
宇文錦帶來羔羊美酒糧草等物,分交相關軍吏,再來準備晚上的勞軍大宴。唐瑾一一交待清楚,便攜了尉遲曉往他的寢帳走去。眾人都知道泉亭王對王妃愛重非常,因而不過一笑也就不論了。
唐瑾的寢帳便是中軍大帳,帳中擺了一張案子,又有十數個馬札,再來還有六七尺見方的沙盤、地圖等物,帳子闊大,篷頂又高,很可以與呼延遵頊的宮帳比上一比。大帳後面有牛皮隔斷空間作為起臥之用,中間擋一扇皮簾出入。所有刀槍劍戟都擺在前面,後面放了一張行軍的臥榻,還有一個縮小的書架放了卷宗地圖一類,再往角落裡看,也就剩下一個三足架子上架了洗臉的盆子,這樣的簡素與芳歇苑當真是天上地下。
尉遲曉也常在外走動,對這些並不挑剔,隨意掃了一眼見那臥榻確實寬敞足夠兩人同榻而眠便罷。唐瑾叫了這次跟隨他的竹瀝進來,他脫去身上的重甲,又對竹瀝吩咐拿些熱水進來。竹瀝抱著漆黑的重甲應聲去了。
唐瑾從床上抄起袍子隨意披在身上,就拉著尉遲曉坐下。他眉目含情,卻不做言語,只是伸手撫過她的面頰、顴骨、眼底,輕柔得像是第一次碰到新生兒的小手。
他抖開被子,墊上枕頭,對妻子說道:“你先睡一會兒,等晚上開宴,我再叫你。”
尉遲曉順著他的意思躺下,說道:“長久未見就這些話?倒不像你了。”
唐瑾俯首吻了吻她的額頭,“你這一路過來都累成什麼樣子了,瘦了不說,眼底都是烏青的,有什麼話也等你休息好了再說。”他坐在床邊,為她仔細掖好被角,再抬頭時,剛才說話的人已經睡著了。
唐瑾輕手輕腳的起身,走到皮簾的時候,不由回首望向床上的人,唇角自然而然的勾起春水一般的笑容。他抽身出去放下皮簾,不帶起一絲輕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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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瑾在大帳裡處理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