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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部分

錘衣的木杵嘩嘩得濺起溪水。兩岸柳樹相對分開,倒影依稀可見,遠處水霧山巒的映襯下,白蓮塔愈加清晰。

“這白塔倒很像廣陵的‘白塔晴雨’。”尉遲曉說。廣陵在兌國舊都臨安的西北,兩地有幾天的路程,她少年上京趕考時曾經去過。那裡是典型的江南山水,就像是她的家鄉撫寧。她輕吟出聲:“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

簫聲兀自響起,是唐瑾站在船頭吹起了那首《春江花月夜》 。江南的春夜,月亮從東山升起,小舟在江面盪漾,花影在西岸輕輕搖曳,江風習習,水中倒影,層迭恍惚。樂聲飄渺、悠長,好像輕舟在靜謐而安詳的春江之夜漸漸消失在遠方。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尉遲曉下意識的吟誦出聲。後背感受到那人身體的溫暖,接著便是絹帕拭過她的眼底,尉遲曉這才知道自己已經淚流滿面了。

她拿過絹帕擦了擦,拿著絹帕的手卻被唐瑾握住,“想家了?”

尉遲曉搖了搖頭。

“別騙我。”唐瑾柔聲說道,“若是你願意,我們就回金陵,正好能趕得上璵霖成親。”鬢角垂下一縷烏黑的長髮,貼著他姣美的面頰。

尉遲曉再次搖頭。

白蓮塔近在眼前,秀美古樸,塔身上的佛像清晰可見,安詳得注視著世人。

她對唐瑾說道:“我們上岸去看看白蓮塔吧。”

白蓮塔依舊是老樣子,遊僧亦山也依舊在塔中落腳。唯一不同的是,四周的荒草早都清理乾淨,新寺廟的地基已經建好多半,到處都是忙碌的匠人,再顯不出荒涼的樣子。

唐瑾攜妻子上岸,亦山今天卻不在白蓮塔內。白蓮塔自然不可能有任何變化,只有裡面貼著塔壁雕塑的一層一層佛像重新修葺粉刷過了,陡峭的木樓梯盤修理堅固旋著通向塔頂。

“咱們上去看看吧。”尉遲曉說。

“好。”唐瑾牽住她的手,就好像這一牽手就一輩子都不會放開。

樓梯陡峭,只能容成年人踏上半隻腳。唐瑾牽著妻子的手一步一步往臺階上走,他一邊走一邊說:“小心,臺階很陡。”

……

“注意腳下。”

……

“來,搭著我的手。”

……

尉遲曉不知不覺就紅了眼眶,她忙低下頭掩飾過去。

“怎麼了?”唐瑾敏感的注意到了她的變化。

“沒什麼。”尉遲曉說,“快到塔頂了,這塔真高。”

“還差幾步,我抱你上去。”

尉遲曉笑了笑,推開他的手,“不用,這樓梯這麼抖,再抱著我就太難走了。”

二人登上白蓮塔的塔頂,下面忙碌的工匠只有拇指大小。四目望去,渠陰河曲風光盡收眼底。小鎮接堞的屋瓦被青石板鋪砌的街巷連線著,碧綠的溪水像密織的漁網覆蓋著渠陰小鎮,河道兩邊的柳樹已經換上了翠綠的新裝,綠柳恬靜而溫柔的陪伴著四季流淌的河水。

忽然,有木炭灼燒的氣味從鼻下飄過,唐瑾警覺,“走水了。”

他轉頭要拉著尉遲曉下樓,就見身邊的人站在原地靜靜的笑著。他忽然也笑了,站定腳步,說道:“卿卿,你快走吧。”

尉遲曉微笑著搖頭,向他問道:“你早就知道了吧?”她知道點火的地方就在白蓮塔的最底層,但她現在一點都不著急。

“嗯。不過,我曾說過,就算死我也不後悔,我願意死在你的手裡,而且甘之如飴。”他的笑如火光中豔麗的鳳羽,“快走吧,耶律巒一定給你留有退路,不會讓你燒死在這裡,不然呼延延寧無法和兌君交待。”

尉遲曉微笑,“我也早就說過,我哪都不去。”

火燒得很快,木材燃燒的焦糊味變得嗆人。

唐瑾想起天安城那一晚尉遲曉與他說的話,他說道:“殺我只是為了成全君臣之義,你沒有必要陪我一起死。我已經安排了人送你回金陵,到了金陵璵霖會照顧你。你若不願為官,我也在化寧寺旁的山腳下準備了一間院子,你可以去那裡隱居。”

淚,無法控制的落下。

在她出嫁的前一夜,吾思帶著聖意於夜色之中來到她的府上,那晚吾思最後說的話,她仍記得,——“唐子瑜非百里之才,腹有乾坤,胸懷宇內,早晚為國家之大害。若為大害,擇機殺之,以保萬全。”吾思那麼相信她會做這件事情,而她也確實會做。她出身儒學大家,儒家之道,從董仲舒到朱熹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