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南望著她,神情憐憫:“縣令慘遭滅門,案情重大,聖上震怒,責令河北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揮使三司會審。有貴縣錢糧師爺及帳薄為證,證據確鑿,案子早已審結,恐怕結果早已上達天聽。轢”
“不,這不可能!”黃雨面白如紙,急怒攻心之下,猛地站起來,只覺天眩地轉,眼前一黑,暈死過去。
石南見她直直地朝自己倒了下來,腳尖輕點,連人帶椅敏捷地往旁邊一閃,眼睜睜地瞧著她噗通一聲摔倒在地。
“呀!”杜蘅料不到他如此冷漠,待反應過來再要去拉她時已是不急,愕然失聲:“你,你怎麼這樣?翦”
石南無辜地看著她:“砸一下,很疼滴……”
杜蘅來不及責備他,急喚紫蘇和白前進門,合力將她扶了起來。
禪室地面以青磚鋪就,可憐黃雨白玉似的額頭,已被磕破瘀紫一片。
“你,你真是!”杜蘅狠狠瞪他一眼,急忙掏出帕子小心地幫她把血漬拭淨,再用針刺其人中穴。
黃雨嚶嚀一聲,幽幽醒轉,睜眼望著杜蘅,未及開聲,已是淚水漣漣。
半晌,悲悲切切地罵道:“嚴俊狗賊!父親待你不薄,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竟然顛倒黑白,汙衊父親?”
“黃姑娘,”杜蘅輕聲道:“事已至此,悲傷憤怒都無濟於事,不如養好了身子,再從長計議。”
石南冷酷地提醒:“此案經三司會審,又有聖上親自做了批示,若無切實證據,想要翻案,怕是不可能了。”
黃雨面如槁木,嘴唇翕動著,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證據?
她不過是個深閨中的弱女子,連臨安府的衙門朝哪開都不知道,又怎麼拿得出什麼有力的證據來推翻皇上已做了結論的案子?
杜蘅幾不可察地輕嘆了一聲,道:“黃姑娘,當務之急還不是替令尊翻案,而是如何擺脫那些人的追殺。”
“阿蘅的家已經不能住了。”石南插了一句。
“公子放心,”黃雨悽然一笑:“我黃雨雖非名門望族出身,亦是幼承庭訓。二小姐待我恩重如山,縱是拼著一死,也不敢連累於她。”
“若是怕連累,我也不會帶你回家,更不會在經歷了今日之事後,還與你剖心交談了。”杜蘅淡淡道。
黃雨羞愧之極:“我不是這個意思,二小姐勿怪。”
石南沉吟片刻,道:“恕我直言,以黃小姐目前的處境,光是躲起來怕是不夠。那些人是六扇門的高手,吃的就是尋人追蹤這碗飯,上天入地都能將你搜出來。”
黃雨心如死灰:“我已是賤命一條,還有何懼?”
“這是什麼話?”杜蘅嗔道:“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人乎?你父母親人皆遭毒手,唯有你一人逃出生天。若你也盟了死志,還有何人能替他們申冤雪恨?你一死不要緊,對得起那些拼死護你逃出大名,送往臨安的差官嗎?慘死客棧和賣身青樓的丫環嗎?”
黃雨神色慘然,似迷途的羔羊,珠淚紛紛墜下:“就算我想,那些人難道就能放過我嗎?”
父親是二榜進士,朝廷官員,一昔滅門,可謂駭人聽聞。皇上命三司會審,徹查到底,為何卻如此倉促地草草結案?
內裡乾坤,不得而知。
她若不死,只怕要令無數人寢食難安。
“我有個建議,”石南斟酌著道:“與其以卵擊石,不如隱姓埋名,靜待時機。”
“隱姓埋名?”黃雨喃喃低語。
“是,”石南點頭:“我有個朋友就在臨安近郊,你如不嫌棄,可以先去他那兒暫住一段時間。我去幫你弄新的戶籍證明,換個身份,待風聲過後,再以嶄新的面貌出現。令尊之冤,可徐徐圖之。”
黃雨神色飄忽,半晌沒有吭聲。
自己不過是個深閨女子,手無縛雞之力,就算僥倖留得命在,又如何扳倒那些身居高位的仇人?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石南神情篤定,笑容純淨而通透,消除掉一切不安與浮躁,極具安定人心的力量。
“死,其實很容易。然而,死了就真正安心了嗎?心中懷著怨恨,怕是死都無法冥目吧?”杜蘅輕輕握著她的手,秋水似的明眸裡,有一點幽光一閃,素來恬靜的面容上,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令人心悸的犀利:“活著,很難;心懷仇恨的活著,更是百倍艱難。然而,只有活著,才有機會,不是嗎?”
石南忽然一陣心驚。
這一刻的她,就象一個手握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