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血緣保護能追溯的歷史，比一切魔法都要久遠。否則為何至親的一小撮骨灰，就能再造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奮不顧身的擁抱，就能抵擋一道致命的綠光。

但是最大的威脅解決後，不代表小細節能完美處理。巫師不能過多幹涉麻瓜生活，反之亦然。梅林時期後流傳的定則，在巫師界最黑暗的年代，也未被過多打破。選擇，是一把雙刃劍。永不可能面面俱到，稱心如意。若是可以，千年前做出選擇的他，為何最終眾叛親離，痛不欲生，只能以死亡換取一切的終結。

這孩子的過去，讓他想起自己的過去。這孩子的現在，讓他看到自己的現在和未來。

因此他需要，渴求，並感謝一個機遇，讓他得以彌補曾經的遺憾。

……不過，除開這些。他好睏。

戈德里克眯起眼，打了個哈欠。心想這個年紀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晚睡可不好。

他走回自己的床，一蹦。柔軟而富有彈性，是他所鍾愛的觸感。當然，不屬於旅館的感覺。

薩拉查一向追求完美。如果他願意去認真做一件事情，那麼各個方面，任何細節，他都會最大程度地考慮到。如果被全心全意地對待，被愛著，是很幸福的。

他把自己塞進柔軟的被褥裡，閉上眼。然後嘆了口氣。

縱然有再多磨難和痛苦，那個預言他都一直置若罔顧。也許是因為他們彼此相愛，也許這並不是愛情，而是一種難以割捨的執著。這個斯萊特林曾在自己最痛苦時給予懷抱，也曾在自己最迷惘時離開，曾給過自己纏綿到窒息的性｜愛與情話，也曾給過自己殘忍的，刻意和冰冷的漠然。感情，實在難以用所謂的標準評判。

已經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再去思考薩拉查愛不愛自己，是無聊和可笑的。

——倒是身為精靈王的摯友一直耿耿於懷，想著要把所有斯萊特林都從自己身邊趕開。

……

想想這兩傢伙前幾天的相處模式，戈德里克忽然覺得有點頭疼。於是他決定不想了，閉眼睡覺。要是阿蘭真的和薩拉查在霍格沃茨鬧矛盾了，那裡好歹也算他的地盤，讓兩個人出去打還是可以的。

決定了以後，少年翻了個身。把自己裹成一團。

自從被詛咒之後，他一直非常怕冷。想不到千年後依舊是這樣。

＋＋＋

意識大半是飄忽的，一時陷於混沌，一時融入虛無。

但，是黑暗。一望無際。

渴求光明，光明卻轉縱即逝。

來自靈魂的溫度冰冷，難以承受。想燃燒自己，生命卻有限。

眼前如走馬燈一般，閃現不同場景。不同人的臉，不同話語；形形聲聲，重重疊疊，他混混沌沌。

胸口，好疼。

——好疼。

！！

他發出一聲短促而隱忍的驚呼。這疼痛如此焦灼，幾乎要將他的頭炸裂開來。他喘氣，壓抑著□□，將自己蜷縮成一團力圖減免這苦痛，可這毫無作用。他仍是覺得自己就像要被整個從中間撕裂開來。沙沙聲噼裡啪啦，在耳邊轟鳴。刺痛入胸，入腦，攪成一團，一刀刀削骨之痛。最真實的生理反應，讓他渾身發抖，淚流滿面。

感官逐漸麻痺，意識逐漸消失。這樣的煎熬，如果暈過去的話，應該是會死的。

——會死。

再好不過了。

到了這種地步，死亡是最令人嚮往的解脫。

可他突然被擁進懷裡，被緊緊抱住。

臉頰被捧起，滿手鮮血混雜淚水，順著弧度滑落，喚醒感官，讓疼痛更清晰，內心更苦澀，悲哀也越強烈。

那雙紅眼睛注視著他，溫柔地，痛苦地，決絕地。當然最瘋狂。

想說你不要這樣，忘了我，我的死只是一次結束，今後你還有更長的路要走。微微一張口，就溢了滿口黑血，合著胸口的創傷，一起將身體所有溫度流失殆盡。

為什麼會這樣。

——因為我們本就該是這樣。

違背預言，卻不得不直面命運。

想要守護，想愛，和被愛。非死亡不能換取。

是的，沒錯。就是這樣。這就是我和你，我和斯萊特林。我的選擇，我的終點。

因此我在你懷裡死去時，是微笑著的。

雖然你想讓我忘記，但唯有這段記憶，愈是痛苦，愈是將你我連線得更加緊密。

＋＋＋

“——戈迪，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