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匪幫乾的?”老頭兒嘆了口氣,道:“甚麼匪幫?土匪有這麼狠嗎?那是官兵乾的好事。”張朝唐大吃一驚,道:“官兵?官兵怎麼會這樣無法無天、姦淫擄掠?他們長官不理嗎?”老頭兒冷笑一聲,說道:“你這位小相公看來是第一次出門,甚麼世情也不懂的了。長官?長官帶頭幹呀,好的東西他先拿,好看的娘們他先要。”張朝唐道:“老百姓怎不向官府去告?”老頭兒道:“告有甚麼用?你一告,十之八九還陪上了自己性命。”張朝唐道:“那怎樣說?”老頭兒道:“那還不是官官相護?別說官老爺不會準你狀子,還把你一頓板子收了監。你沒錢孝敬,就別想出來啦。”
張朝唐不住搖頭,又問:“官兵到山裡來幹麼?”老頭兒道:“說是來剿匪殺賊,其實山裡的盜賊,十個倒有八個是給官府逼得沒生路才幹的。官兵下鄉來捉不到強盜,擄掠一陣,再亂殺些老百姓,提了首級上去報功,發了財,還好升官。”那老頭兒說得咬牙切齒,又不停的咳嗽。老婆婆不住向他打手勢,叫他別說了,只怕張朝唐識得官家,多言惹禍。張朝唐聽得悶悶不樂,想不到世局敗壞如此,心想:“爹爹常說,中華是文物禮義之邦,王道教化,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人人講信修睦,仁義和愛。今日眼見,卻是大不盡然,還遠不如浡泥國蠻夷之地。”感嘆了一會,就倒在床上睡了。剛蒙朧閤眼,忽聽見門外犬吠之聲大作,跟著有人怒喝叫罵,蓬蓬蓬的猛力打門。老婆婆下床來要去開門,老頭兒搖手止住,輕輕對張朝唐道:“相公,你到後面躲一躲。”張朝唐和張康走到屋後,聞到一陣新鮮的稻草氣息,想是堆積柴草的所在,只聽見格啦啦一陣響,屋門已被推倒,一人粗聲喝道:“幹麼不開門?”也不等回答,啪的一聲,有人給打了記耳光。老婆婆道:“上差老爺,我……我們老夫妻年老胡塗,耳朵不好,沒聽見。”哪知又是一記耳光,那人罵道:“沒聽見就該打。快殺雞,做四個人的飯。”老頭兒道:“我們人都快餓死啦,哪裡有甚麼雞?”只聽蓬的一聲,似乎老頭兒被推倒在地,老婆婆哭叫起來。又聽另一個聲音道:“老王,算了吧,今日跑了整整一天,只收到三兩七錢稅銀,大家心裡不痛快,你拿他出氣也沒用。”那老王道:“這種人,你不用強還行?這幾兩銀子,不是我打斷那鄉下佬的狗腿,這些土老兒們肯乖乖拿出來嗎?”另一個嘶啞的聲音道:“這些鄉下佬也真是的,窮的米缸裡數來數去也得十幾粒米,再逼實在也逼不出甚麼來啦,只是大老爺只得罵咱們兄弟沒用……”正說話間,忽然張朝唐的馬嘶叫起來。幾名公差一驚,出門檢視,見到兩匹馬,議論起來,說乘馬之人定在屋中借宿,看來倒有一筆油水,當即興興頭頭的進屋來尋。張朝唐大驚,一扯張康的手,輕輕從後門溜了出去。兩人一腳高一腳低,在山裡亂走,見無人追來,才放了心,幸虧所帶的銀兩張康都背在背上。
兩人在樹叢中躲了一宵,等天色大亮,才慢慢摸到大道上來。主僕兩人行出十多里,商量到前面市鎮再買代步腳力。張康不住痛罵公差害人。正罵得痛快,忽然斜刺小路里走來四名公差,手中拿著鏈條鐵尺,後面兩人各牽著一匹馬,那正是他們的坐騎。張朝唐和張康面面相覷,這時要避開已經來不及,只得裝作若無其事,繼續走路。
那四名公差不住向他們打量,一名滿臉橫肉的公差斜眼問道:“喂,朋友,幹甚麼的?”
張朝唐一聽口音,正是昨晚打人的那個老王。張康走上一步,道:“那是我們公子爺,要上廣州去讀書。”老王一把揪住,挾手奪過他背上包裹,開啟一看,見累累盡是黃金白銀,不由得驚喜交集,喝道:“甚麼公子爺?瞧你兩個都不是好東西!這些金銀哪裡來的?定是偷來騙來的,好,現今拿到賊贓啦,跟我見大老爺去。”他見這兩人年幼好欺,想把他們嚇跑。哪知張康道:“我們公子爺是外國大官,知府大人見了他也客客氣氣。見你們老爺去,那是再好也沒有啦!”一名中年公差聽了這話,眉頭一皺,心想這事只怕還有後患,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殺了這兩個雛兒,發筆橫財再說,突然抽出單刀向張康劈去。張康大駭,急忙縮頭,一刀從頭頂掠過,砍去了他帽子。他挺身擋住公差,叫道:“公子快逃。”張朝唐轉身就奔。那公差反手又是一刀,這次張康有了防備,側身閃過,仍是沒給砍中。主僕兩人沒命價奔逃。四名公差手持兵刃,吆喝著追來。張朝唐平時養尊處優,加上心中一嚇,哪裡還跑的快,眼見就要給公差追上,忽然迎面一騎馬賓士而來。那中年公差見有人來,高聲叫道:“反了,反了,大膽盜賊,竟敢拒捕?”另外幾名公差也大叫:“捉強盜,捉強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