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電的手指將威廉從窗上能夠看見的那塊天空撕成兩片,也許那就是神了。無論什麼時候,只要得在這兩者——委員會和上帝——之間作一個選擇時,他總難發現其間有什麼區別。兩者都是不可名狀的,是無形象的,可又都有著鐵的拳頭。這間辦公室的牆上並沒有照片畫像什麼的,只有一些口號和鼓動公民們的警句。威廉突然覺得這很有意思。他意識到無論是信仰上帝,還是信仰委員會,都差不多是需要同樣的信心的。然而誰來宣稱這點呢:說他並非一個小小的標點符號,不像廣場上的那些小人,而是他們頭頂上的那把雨傘?
他警覺到了點什麼,甩開思緒,抬起頭來。他以為會透過窗戶的玻璃,從對面的什麼地方可以發現有張臉在注視自己。可眼前並沒有人形的東西,只有那個很大的廣告牌,上面寫著醒目的大字“履行你的責任!”再看另一個側面,在無數的大樓窗戶上——裡面的政府僱員都離開了——窗戶上玻璃的昏暗的反光在對他擠眉眨眼,屋裡的燈全是關閉著的,鐘敲響了。工作人員們都往那個橢圓形的總部走去。
按規程今天晚上威廉不能回家。其實他也很少回那個“家”——不過是一套很講實際效用的房間——他的兩居室。裡面連床都沒有一張,屋角總堆著一堆髒衣服。改變這種狀況是沒有什麼意義的。他知道,斯奈特所以要用他,因為他覺得威廉與自己一個樣,他們都不迷戀牆上的溫馨的壁燈,又都沒有什麼親友。每天24小時,他們都可以全身心地投入自己的工作。他知道這點才是自己與斯奈特之間的共鳴所在。他們是同一個墳場上的兩個幽靈;或者也可以說是同一個分號上的上下兩點。
天空又一次閃過雷電。他離開了窗戶。殆盡的垂死的一天,這是一個含混的暗喻。他的眼光掃過給弄得亂糟糟的會議室,長長的會議桌上亂扔著報告、公告和各種檔案,再就是中國餐館送飯來的外賣盒子。自從那傢伙逃走過後已經過了三星期了,搜捕也進行了,疑犯也審訊過了,眼線也打發過了,但就是不知道那人現在的情況如何。他逃跑的線路因為時間太長已經嗅不出味兒來。感化中心和坦勒維爾的警察都大大地丟了臉。但特種部隊的斯奈特上校並不死心。他們總得要一個水落石出。如果斯奈特邊這都不能搞定,委員會的那些人可能就會打發他去幹別的什麼了。讓斯奈特心煩的就是這點,他不想給打發掉,他一定要捉住那隻蟑螂。
為什麼斯奈特要這樣執拗地抓這些基督教呢?威廉到現在也還是沒有弄清這點。
“喂,我說,你在聽我說話嗎?”斯奈特問道,威廉還沒有注意到他早已經站在房門口了,“你要來一杯咖啡嗎?”
“對不起,我走神了。”
“沒有關係,想什麼呢?”
威廉在長桌子邊上坐下來,開始收拾白天已經用過了的那些檔案。他有點想問斯奈特,但又拿不定主意,不知道現在問這些合適不合適。他覺得有點心煩,他是想問一問的。“我還沒有想透,有這麼多的事情可以做,你幹嗎一心一意要抓這些基督徒呢?”
斯奈特看著他,覺得有點意外。“為什麼不呢?你不喜歡你的工作?”
“那倒不是,我不是為自己覺得納悶,我只是不理解罷了。”
“我這麼做,因為我自己是執法者,而他們是違法的人。”斯奈特在長桌子邊上也坐下來。他頭上的螢光燈微微有點搖曳而閃爍。“我說,你想來點咖啡嗎?”
“不了,謝謝。”
斯奈特從一個看上去很有點年月的咖啡壺中倒了一杯咖啡,威廉手裡翻動著那一摞檔案,檔案一頁頁地從他大姆指下滑過。那是白天別的部門送來的。威廉想,我得讓這談話繼續下去。他心裡也清楚,探聽上司的心裡想什麼是件有危險的事。
“這很簡單,”斯奈特說,開始回答他的問題,“為了我們的孩子,我得把他們一網打盡。”
“可你並沒有孩子,”威廉故作輕鬆地說,一面裝得對這談話並不熱心。
“這麼說吧,為了下一代。”斯奈特好像有點不耐煩,“你別跟我抬槓。我希望他們能夠得到我們所沒有的東西,讓他們在另外一個世界中成長,沒有精神的恐懼,也沒有基督徒們常加利用的愚蠢方法的擺佈。要知道,這些蟑螂是產生和傳播病態思想的根源。你讀過聖經沒有?”
“實際上沒有,沒有。”
“你應該從證據部去弄一部來看看,”斯奈特啜了一口咖啡,皺著眉頭看了看杯子,然後接著說道:“它是一部神話集子。古時候的文字都是這樣的。讀上去稍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