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想來,那個看似幫他一把的人,其實是坑了他一把?誰這麼損人不利己啊,譚綸既然都這麼說了,肯定不是和汪道昆交好的這一位,而其他的讀卷官他又不認識……不管了,張四維,我就認準是你了!
出了汪府的時候,汪孚林忍不住在心裡給自己樹立了一個假想敵,也不管張四維是否純粹被自己的臆想誤傷。一想到自己很可能被劃到張居正這一黨中,日後興許會遭到莫名清算,他就恨得牙癢癢的。等到回了家,在一家人亂糟糟的賀喜聲中,尤其是柯先生和方先生那看進士弟子怎麼看怎麼樂呵呵的眼神中,他總算是把這點不痛快拋到了腦後。
畢竟,中了進士還只是開始,不說今後的仕途,接下來光是折騰,就夠人喝一壺了。
第二天便是進士恩榮宴,也就是民間俗稱的瓊林宴。除了之前殿試的讀卷官,受卷官,彌封官,今天侍宴的還多了一員大臣,不是別人,正是禮部尚書萬士和。畢竟,科舉向來是禮部的事,他這個尚書作為提調官,沒有躋身讀卷官之列,若是連主持進士恩榮宴的資格都沒有,也會招人怨望。在開宴之前,自有侍者用木盤託著一支支宮花,送到了一桌桌席面上的新進士面前。
進士簪花乃是唐時流傳至今的老規矩了,裁製精巧的大紅堆紗宮花上,還有一面小小的銅牌,上頭鈒刻恩榮宴三字。汪孚林入鄉隨俗,也就隨著眾人一塊將其簪到了鬢邊。此時此刻,最引人矚目的無疑是狀元孫繼皋,須知會元孫鑛三十出頭已經夠年輕了,孫繼皋今年卻不過二十五歲,如此尚在青年的狀元,國初到現在都沒有幾位,再加上狀元簪的並非尋常堆紗宮花,而是枝葉用銀,飾以翠羽,中間那恩榮宴牌子用的是銀抹金事件,更顯年輕俊秀。
而眾人再看二甲傳臚孫鑛,三甲傳臚汪孚林,就有人忍不住笑道:“看看今年這一甲第一,二甲第一,三甲第一,一個二十出頭,一個三十出頭,一個甚至只有十八歲,皇上登基以後這第一次開科取士,便是年輕俊傑匯聚一堂,實在是不凡氣象!”
汪孚林本來好好地坐在那兒,這下子發現好些目光再次匯聚到自己身上,他就甭提多無奈了。進士恩榮宴的席面,是按照三甲的次序,分為上桌、上中桌、中桌三種,他既然是三甲,自然便是中桌待遇,少了鳳鴨,取而代之的是甘露餅,最難得的是還有所謂嚴禁宰殺的牛肉。至於湯菜酒,也就那樣了。因為在朝廷大員面前,人人都要保持矜持,再加上教坊司的禮樂盡顯莊肅,這頓飯自然還不如當初殿試後的晚宴,吃不出半點熱鬧氣氛來。
混了個半飽之後,眾人便被提溜到鴻臚寺學習禮儀,這一學就是數日,期間狀元得到了御賜的冠帶朝服一襲,至於剩下二百九十八名進士,對不住,還得自己掏錢請人做這一身朝服。至於及第後賞賜每人五錠寶鈔的祖制,總算是如今朝廷沒有再拿那相當於草紙的東西來糊弄,進士們每人得了一個宮制小銀錁子作為賞賜,分量不超過二兩。據說就連這點福利都是好些官員再三上書勸諫的結果。要朝廷給每人定做一身當官的冠服是絕對不可能的。
也就是說。在還沒收到俸祿之前。每個人就得先賠上少則十幾兩,多則幾十兩的置裝費!
上表謝恩,詣國子監,謁先師廟,行釋菜禮,這一系列流程全部完畢,已經是發榜之後的第六天了。因為今科沒有館選,所有進士都要吏部選用。這自然便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沒門路的比拼運氣,有門路的則比拼背景。而對於汪孚林來說,這會兒他自己能做的已經全部盡力,再使勁也白搭,唯一慶幸的便是逃掉了館選,也不用像唐朝那樣需要吏部關試。總而言之,便是他可以太太平平歇幾天。
畢竟接下來不出意外便是漫長的官途,那就不是想去哪去哪了。直到現在。他還不大相信自己一次過關考了進士,從此進入了官身不自由的行列。
這世上。有幾人能夠在半年多之內完成秀才到舉人到進士的三級跳?
京城居大不易,汪孚林還沒做官就已經倒貼出去一筆置裝費,當然說不上宦囊頗豐,可他如今家底已經不菲,自然少不得琢磨著如果留京任官,是不是花點錢,從汪道昆那兒把目前這座小宅子買下來,省得名不正言不順。再有就是,之前是帶著三個小傢伙打算上京來歷練一下,現在自己這一來就回不去了,秋楓還好已經是秀才,考舉人暫時不著急,金寶和葉小胖卻還沒過道試那一關,總要回去考秀才的。還有柯先生方先生……
那兩位到底是葉鈞耀聘請的門館先生,總不能就這樣不回去吧?
這一天,正巧柯先生和方先生把金寶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