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徽州的一畝三分地上,又有人打算和汪孚林以及他背後的葉鈞耀乃至於汪道昆掰一下腕子?誰有這麼大能耐?又或者交手的層面恐怕還要涉及到更高層的利益衝突,難道是說……
戚良一下子變了臉色,心中下定決心回頭一定要給主帥去封信。要知道,戚繼光能有今天,張居正的提拔固然很要緊,但真正讓戚繼光能有如今這般成就的,卻得歸功於時任福建巡撫,現任薊遼保定總督的譚綸!朝中紛爭看似是文官的事,卻動輒牽連一大片,無論高拱還是張居正,全都非常器重譚綸和戚繼光,就怕文官打架,還要牽涉到底下其他人站隊,那可就非同小可了!
當聶五和秦大峰被押回去的時候,其他幾個或坐或站的五峰盜中人全都面色陰沉,尤其是聽到秦大峰罵罵咧咧複述了汪孚林剛剛的話之後。正當有人往地上啐了一口時,他們就只聽到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各位從前也是道上有頭有臉的人物,怎麼看上去有點怕那位汪小官人?”
“你說什麼?”
本就大怒的秦大峰扭頭看到那個鬼鬼祟祟的傢伙,若非腳鐐限制了行動,他很想一個箭步竄上去,把這個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傢伙暴揍一頓。可其他幾個人已經忍不住了,此時此刻紛紛將那工匠模樣的漢子圍在當中,彷彿準備不惜罪上加罪也要動手。
被圍在當中的那漢子卻是頗為鎮定,嘿然一笑便開口說道:“各位這一肚子火氣倒很大啊,可不衝著讓你們落到這田地的正主兒,卻衝著我一個小人物發有什麼用?倒是五峰盜赫赫有名的廖老大怎的不和你們一塊,難不成他被另行羈押,又或者是送到其他地方服苦役去了?”
“你小子!”這一次,秦大峰終於忍不住,一把揪住領子把那漢子給拎了起來,厲聲喝道,“那種只顧自己不顧兄弟的人,你問他幹嘛?”
儘管沒有得到最明確的答案,但這樣的回答已經足夠了,那漢子知道寡不敵眾,沒有掙扎,而是低聲說道:“既如此,各位難道真的甘心情願就這麼被官府折辱?不如豁出去拼了,既讓那用詭計拿了你們的狗官沒下場,也報復你們那無情無義的老大!”
秦大峰一下子鬆了手,眉頭緊緊擰成了一個結:“你這話什麼意思?”
跌落在地的那漢子有些狼狽地爬起身,發現其他工匠大多跟隨汪孚林等人去檢視這即將完全落成的綠野書園了。除了那幾個戚家軍老卒在監視。並沒有多少人注意到自己混到了這群犯人中間。他心頭大定,當下笑了笑說:“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好教各位得知,我家大人是徽州府新任捕盜同知高大人。哪怕當初的歙縣令,如今的徽寧道葉觀察,論品級也比不過我家高大人。”
當汪孚林逛完最後這部分未開放的綠野書園準備離開時,得到了戚良讓人捎來的口信,道是有一個形跡可疑的工匠接觸了五峰盜那些犯人。此人得手之後便立刻離開了綠野書園,上了停在外頭掛著高同知家標誌的馬車。他對報信的老卒謝了一聲。等出門上馬一路回到了縣后街,他在知縣官廨門口停了下來,熟門熟路來到了書房,立刻把今日情形對葉大炮複述了一遍,最後嘆了一口氣。
“看來,人家是不怕我們知道,他就在盯著這件事。這位高同知將這當成了陽謀,有恃無恐,就是覺得抓住了我們的軟肋。”
“事實上也確實是軟肋沒錯,但是……”葉鈞耀氣咻咻地捏住扶手。突然抬起頭問道,“孚林。你覺得之前放流言的人,會不會就是這個高敏正?”
“恐怕未必。”汪孚林見葉大炮有些不信,他就一攤手道,“之前誰能料到縣尊能夠如此厲害,一舉擒獲為禍東南的盜匪幾十人,一舉榮升徽寧道?更何況相比人家高同知的背景,縣尊就算家裡在寧波府是大戶,也只能算是草根了。”
葉鈞耀對草根這種形容詞覺得很新鮮,但自己被比作草根,他還是有些鬱悶的。想想汪孚林的話,他也不得不承認很有道理,可越是如此,他就越是覺得心裡七上八下,尤其是小北至今還沒有訊息傳回來,他又是擔心她找不到呂光午以及那條線索,又是擔心她在路上遇到危險,最後便一捶書桌,**地迸出了一句話。
“娘希匹,要是惹毛了我,我直接帶人扒了他的房子!”
汪孚林不是第一次見葉大炮罵娘,但這次罵娘之後還說扒房子,他不禁莞爾。可被其這麼一提,他想起打聽到的情況,高同知的家猶如鐵桶一般水潑不入,他頓時生出了一個想法,琢磨了片刻就開口說道:“縣尊倒是提醒了我,這事回頭我去想辦法。至於其他的,先不急,我們越鎮定,人家越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