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隔開些距離,程夫人這才覺得心跳得好些了。
芙蓉風擺楊柳地走近來,手裡果然拿個繡花軟墊,細聲細氣地對程廉道:“回老爺的話,這裡頭是才收進的楊花和玫瑰瓣兒,曬得幹撲撲的,還有餘香呢!”
說到最後,便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又百般做出嬌羞的模樣,伸出一雙特意剛剛才搽得又白又香的手,將繡墊遞了過去。
夫人隱在遊廊下的陰影裡,不出聲地觀察著程廉。
程廉沒說話,只站了起來,不看芙蓉,反向遊廊上來:“想必屋子裡好些了?不如進去的是。”
夫人不出聲地笑了。
“想必是呢,老爺這邊請!”這才從陰影裡走出來,笑盈盈地親自打起珠簾:“不如坐在外間,穿堂風過來,倒也涼快!”
程廉也笑著點頭:“夫人英明,正該如此。”
芙蓉落了個自討沒趣,手裡捧著繡墊,進也不是,出也不是。
管家婆子業媽媽從她身邊穿過,嘴裡冷笑道:“早不就勸姑娘收了那心思?姑娘只是不聽,現在怎麼樣?白落個沒趣,還叫人笑話!”
業媽媽是夫人的陪房,自小便跟隨夫人,又從孃家陪過程家,做了夫人房裡頭把管事的交椅,她的話,再難聽芙蓉也不敢不聽,更不敢回嘴。
眼見芙蓉低了頭,業媽媽這才從她身邊走了過去,待走到門口,頓住腳向裡回了一句:“回夫人的話,菜都預備下了,現在上麼?”
夫人的聲音,極難得的輕柔可人,從屋裡飄了出來:“還等什麼?沒見老爺都落了座?”
業媽媽這才向後招手,幾個廚房裡的婆娘忙忙地將食盒送到門口,丁香出來接了,卻接不完。
業媽媽回頭狠狠地呵斥道:“傻子呢還杵在原地?沒見這裡要使喚人了?成天只知做夢,一點正經活計也不做!”
這話是罵芙蓉的,眾人心裡門清。
芙蓉的臉唰地一下紅了。
自比出京她的黴運要開始了,夫人以往對她的寵愛漸漸消失,如今竟讓丁香靠了前,今日去宮府,也只帶了丁香和幾個別的丫鬟,自己反成了個留家看門的了。
本就不服氣,又在老爺面前吃了憋,現在連業媽媽也當眾給自己難堪,芙蓉一向嬌慣的,這下哪受得了,三下里一夾擊,眼淚便下來了。
“我才送繡墊裡,手裡哪得空兒?媽媽一來就訓人,也不問緣由!”芙蓉終於壯起膽來跟業媽媽頂了嘴:“這繡墊是給老爺用的,難不成就讓人丟在地上不管不成?”
業媽媽眉頭一皺,還沒來得及反駁對方,就聽見夫人的話,再次傳出屋外:“粗聲大氣地做什麼?老爺難得有空,還不給個清靜?越來越沒規矩了!”
業媽媽眼裡閃過一絲寒光,當下就上去捂了芙蓉的嘴,又叫幾個婆娘:“你們上來抬腳,我抬頭,將這不成器的東西抬到後頭柴扉去!”
程府規矩,家人犯過,先進柴扉餓上三天,再行他罰。
眼見外頭吵鬧聲靜了下來,程夫人笑了,又親自執箸,向程廉面前的碟子裡夾了一塊酥魚:“這是京裡帶來的,只怕還吃的。”
程廉也只吃了一口,就放下了。
以往在京裡,他很喜歡這個東西下酒的,難道口味忽然變了?
還是,人變了?
程夫人的心又開始亂跳。
正文 第137章躲不過就撞大運
“老爺為修河道募資的事,進行的如何了?”為不讓自己亂想別的,程夫人將話題岔到公事上。
似乎很喜歡說起這個,程廉臉上竟然笑了。
“你不知道,那些個鄉紳,開始說沒錢,還裝得愁眉苦臉,後來聽我將他們老底一揭開,每年真實的流水帳一報,整個人就像被抽走筋的蛇,一點兒硬氣也沒有了,那個樣子,想起來真真好笑!”程廉說著,仰起頭幹了金盃裡的酒,“痛快!”
這些人家的流水帳,都來自城外那個丫頭的線報,那可真是個妖精,沒什麼能瞞得過她的眼睛。
同樣的,程廉現在臉上的歡喜,也瞞不過夫人犀利的眼神。
本就在提防的,也是加倍的留意,因此有一點苗頭,不免就刻在了心裡。
其實自己白天那樣抬舉推薦那個丫頭,為的是什麼?
不就為老爺能正大光明地收進那丫頭麼?
不過為夫君謀劃是一回事,眼看夫君的心被別人收走,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天下沒有哪個女人,能眼睜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