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小娘子可有無甚大礙?”乍看上去,彩兒這次倒頗為沉不住氣,未等御醫說示,已然率然開口相詢出聲。
“江才人並無大礙。”略頓,那名侍御醫才又續道,“不過,時下正值深冬時令,雖是偶感風寒,亦需好生調養才是。”
雲兒於是微笑著作應道:“是。有太醫這話,奴等聽著心裡就踏實多了。年關在即,如此還煩勞太醫為奴家小娘子開幾帖湯藥。”
“此乃某分內之事。”看眼彩兒、雲兒,來人方面有難色道,“且不知,除卻寒熱症之外,江才人是否還有其它異狀?譬如,隱疾方面”
月兒悄然止步於珠簾前,不經意間卻注意到,那名侍御醫關問著,就狀似無故地揉了揉其自個的經外奇穴部位。想是雲兒也留意見來人的這個小動作,忙揖了禮道:“奴等未曾發現奴家小娘子有旁的不適。恕奴冒昧,太醫可是有何察斷?奴家小娘子當真僅是偶感風寒,並無礙害?”
儘管彩兒仨人識書並不怎多,但也明懂,所謂隱疾,乃是衣中之疾也。謂若黑臀黑肱矣,素指體上幽隱之處之疾病。而此疾,多染於煙花柳巷之地。故,突聞御醫竟有此一問,彩兒尤顯訝啞之際,欲言又止當場愣怔。
來人拱手歉色道:“勿憂。某是說,諸如口鼻之上,倘有頑異點,待少時某返至尚藥局開藥配方之時,儘可量同適取之相合。診脈時分,某未及與江才人互流隻字片語,生怕遺有疏漏,故才出此一問。”
聽罷那名侍御醫作釋,彩兒習慣性撫撫其那袒露於胸襟外的那一大片白花花的胸。脯,方才長鬆了口粗氣,隨即嗔怪道:“怎不早明示嘛。太醫可著是嚇了奴大跳呢。奴就說嘛,奴家小娘子這般冰清玉潔的人兒,豈會染身甚麼隱疾太醫忒能尋人緊張兮!”
為免失禮於人前,雲兒遂在旁恭維道:“太醫恪盡本責,嚴己鄭疾,實乃患者夢寐以求之福。”
來人臉上滑過一絲不易為人察覺的窘困:“某愧不敢當。江才人既無它恙,某且請辭,以便及早看方抓藥。”
“有勞太醫。可需奴等有人隨太醫同回,於外敬候湯劑?”雲兒代為屈了屈膝。
“無需。屆時某自會差人將藥湯送至。眼下江才人身邊離不開人照顧,搭蓋於身的錦褥,重不得也薄不得,需人時時留換。哦,先行拿條帨帕,敷在額際也可稍緩寒熱。”來人回禮,望了眼閣內方向,交囑畢便行色匆匆步下閣階,徑直朝閣園外走去。
目送這名侍御醫的背影消失在宮道拐角口處,雲兒與彩兒對視眼,正作備轉身折往閣內去,卻聞採盈的叨嘮聲,恰從閣園院牆外傳入耳。
“走快、快些好不?奴家小娘子可是昏迷不醒著呢,奴”
“某這已是盡力而為之了。”
“說甚晦氣話呢?甚麼叫已是‘盡力而為之’?少喪奴家小娘子!”
怨天載人間,採盈和被其請來的太醫。人影也已出現在閣園裡。太醫氣喘吁吁的被採盈牽著官袖,顯是一道兒被連催帶拽來的。
全未贅言,雲兒和彩兒互望眼,便立刻俱迎下閣階。恭請來人入閣,再次為江采蘋把脈。
唐時,除了太常寺下的太醫署之外,殿中省尚下設有尚藥局,其中人員。平時乃是直屬奉御之人。而“侍御醫”。正是其中一職。故,如若未猜錯,雲兒等人前晌才恭送離開的那名侍御醫,必是接了聖諭,才不請自入至西閣。而採盈所請來的這名太醫,現今雖也供職於尚藥局。擔任“司醫”之職,但在調入尚藥局前,其原是在太醫署當值。曾任職“主藥”兼“醫正”等數職。
之所以有事時多勞煩這人,至關鍵的實則尚在於,這人乃是薛王叢曾秘授過雲兒仨人。入宮後可請助者。畢竟,那些奉御御醫,歷來專司其職,未經聖允,一般人甚難勞駕的動。而江采蘋本即位卑。人微言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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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政殿。
李隆基飲食著茶點,硃筆圈閱著御案上的幾本奏摺,面色陰沉不晴。
今日早朝,眾官員在朝堂之上,上奏的人寥寥無幾。然而,單是這幾本呈遞上來的奏摺,已足以令李隆基煩鬱不已。
箇中原因,再一目瞭然不過。呈於御案之上的這幾本奏摺,所請奏之事,竟無不是關乎立儲之事。前日辭灶節的小年之日,李隆基才正式頒下聖諭,當著文武百官之面,冊令忠王李嶼新立為太子,守器東宮,並寄期諸臣子從中輔佐李嶼監國。
反觀當下,尚未隔兩日,便有人連連於早朝時辰,奏遞諫言,諫請李隆基再行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