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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題全都無解。他仰起臉去問丫丫,丫丫也只是沉默。抬手摟住了丫丫的脖子,他哭得呼哧呼哧,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天氣越來越冷了,依然沒有露生的音信。第一場雪下來了,還是沒有露生的音信。一封不具名的信郵到了龍宅,上面寫著白君露生收。龍相拆開信封讀了一遍信,發現這信應該是個女人寫給露生的,但落款是一串亂糟糟的洋文。信上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話,只不過是幾句平平淡淡的問候。

龍相盯著信封上的“白君露生”四個字,發了很久的呆。

家裡沒了露生,他彷彿失去了犯渾的物件,犯渾的次數一減少,他倒像是多懂了幾分人事。有一次丫丫給他剪完指甲,他掀起小褂撓了自己一把,撓完之後,他發現這一撓竟然這麼疼,半天之後,肚皮上還是火辣辣的。撓一下都這麼疼,那麼摳一指甲咬一口呢?劈頭蓋臉地拳打腳踢呢?

從這以後,他就管著自己,不許自己再撓丫丫。他還對丫丫說道:“等露生將來回家了,你得給我作證。你說,我是不是變好了?”

丫丫輕輕淺淺地微笑,告訴他:“嗯,你變好了。大哥哥知道了,一定高興。”

然而春節過去了,春暖花開了,露生還是沒有回家,龍相便大發雷霆,認為自己白變好了。

既然變好也是徒勞,他乾脆撕破繃了幾個月之久的善良假面,重新露出了他天生的真面目。出了家門見了外人,他理智尚存,還有幾分體面的人樣;待到回了家關了門,他肆無忌憚地發起了瘋,見了人要打一下,見了狗恨不能也要咬一口。煩躁到了一定的程度,他走投無路,開始喝酒。

露生不在了,沒人管他了,他終於可以由著性子敞開了痛飲。一瓶烈酒灌下去,他身上暖洋洋的,心裡也痛快了許多。抱著膝蓋坐在丫丫身邊,他慢條斯理地和丫丫說閒話,居然句句都很合乎人情道理,甚至有時候還知冷知熱的,成了個很體貼的小丈夫。

丫丫享受著這難得的寧靜,心裡毫無喜悅之意,因為感覺龍相這勁頭,越來越像龍老爺了。

有的時候,她也暗暗地想:“大哥哥到哪兒去了呢?”

沒人猜得出露生的去向。事實上,在這年春夏之交,露生到達這座江南小城之前,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會走到哪裡去。

他是個漫無目的的旅人,那天清晨提著箱子買火車票時,他也沒有挑方向,只揀最近的一趟列車來坐。那時正好有一趟南下的長途列車,而他前腳剛上了火車,龍相的人馬後腳就趕到火車站來了。

他這車票買得太倉促,只得到了一張三等車廂的車票。他是不慣吃苦頭的,在罐頭一樣的三等車廂內熬過了幾站之後,他忍無可忍地隨著人流下了火車。這個時候,他的財產除了一套換洗衣服之外,大頭便是五萬元錢。錢不是銀元,是幾沓薄薄的英鎊,輕飄飄地藏在箱子的夾層裡,一點也不招人的眼目。這錢還是許久以前,他向龍相要過來的——他記得自己那時看龍相散盡家財去招兵,急得了不得,索性厚著臉皮要來了這五萬元錢。當時他想這五萬便是三個人的老本,一旦龍相把家產禍害光了,那麼自己有了這幾萬塊錢,也夠帶著他們吃上半輩子飽飯。

他沒想到龍相會成功。

他不是好奢侈的人,有這筆錢在手,生計暫時就不成問題了。接下來該怎麼辦?他不知道,他想單槍匹馬地去殺了滿樹才,賠上性命也在所不惜,可是理智又告訴他這麼幹不對,是筆虧本的買賣。那麼這麼辦不行,怎麼辦行?他一時間想不清楚。

想不清楚,就慢慢想。無牽無掛地一路向南漂泊過去,他見了好的地方,便停下來多住一陣子,住膩了,再繼續前行。他的眼睛見識了一個天大地大的世界,可他的心陷在龍家老宅那座小院子裡,卻是始終沒能逃脫出來。

到了春天,露生在臨河的一戶人家裡租了兩間房屋。房東是家道中落的母女兩個,因為是剛剛開始衰敗,所以還有較為寬敞的好房屋向外出租。這小城不是閉塞偏僻的所在,城內學校也有,碼頭也有,小工廠也有,天南海北的人終年地穿梭往來,露生這樣一位來歷不明的單身漢,看著也並不是特別稀奇。房東小姐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終日活動著兩條細腿蹦蹦跳跳。那種天真活潑的勁頭,和幾年前的丫丫一模一樣。

房東小姐下午三點鐘放學,放了學不出門,直接鑽進露生的房間裡。很巧的,她也稱呼露生為大哥哥。她說起話來大哥哥長大哥哥短,國語中帶了江南水鄉的腔調,鶯聲嚦嚦的,十分婉轉好聽。露生是個溫和的性子,對待這樣一位小妹妹,更是分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