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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他沒有動,強壓怒火等待他離去時的一聲門響。

不出幾分鐘的工夫,客廳內的確有了響動。然而絕對不是門響,倒像是有人開了窗戶。露生雖然知道龍相不會要臉到去跳樓,可還是身不由己地側身把臉轉向了門口。

下一秒,他氣得眼睛都紅了。窗戶果然是龍相開啟的,龍相那個不要臉的並沒有跳樓,跳樓的是他那一身衣服!光著屁股踮著腳,他是夜裡一個修長的白影子,正在那裡笨手笨腳地關窗戶。關嚴了窗子轉過身,透過大開著的臥室房門,他對著露生咧嘴一笑,“衣服沒了,外面還在下雨,我走不成了。”

露生一言不發地走上前去,咣的一聲摔上了臥室房門。緊接著他心念一轉,把這房門內的插銷又插了上。外面的兩隻爪子開始在門板上抓抓撓撓,伴隨著低低的呼喚:“露生,我好冷,你讓我進去呀!我要凍死了。”

露生剛想告訴他客廳立櫃裡有衣服,但下一秒就意識到了自己的軟弱與可笑。走回床邊倒下去,他拉起棉被矇住頭,開始不睡強睡。門外的龍相高一聲低一聲地喚他,一會兒冷死了,一會兒餓死了。他用手指頭堵了耳朵,心想這瘋子始終是不懂,不懂一切都有限、一切都有盡。他耗盡了自己有限的情,卻還不自知。

露生覺得自己在這種環境中是不能睡的,然而遛馬似的在外面逛了一天,他也累了。不知不覺地閉了眼睛,再睜眼時,陽光便已經灑了半床。

室內室外都很安靜,他靜靜地躺著,只能聽到窗外樓下的汽車喇叭聲。掀開棉被坐起身,他赤腳下床走到門口,悄悄地把耳朵貼上門板向外聽。

客廳裡真是一點動靜也沒有了。

從衣帽架上摘下睡袍披了上,他趿拉起床下的拖鞋,繫好衣帶開了房門。做賊似的先把腦袋伸進客廳左右看了看,客廳還是老模樣,一架短沙發和一隻半舊的小茶几都在原位。對外的房門緊閉著,窗戶也關得嚴實。

“走了。”露生一邊對自己說話,一邊邁步進入客廳,推開窗子向樓下看。樓下已經來過了清道夫,路面打掃得很乾淨。龍相昨夜扔下去的衣褲全沒了影蹤,不知道是被龍相夜裡自己撿走穿上了,還是便宜了清道夫——龍相穿得不摩登,可是衣服料子全是一等一的高階,因為他的身心都敏感,哪裡不舒服了,都能惹得他發一場瘋。

站在窗前做了幾個深呼吸,他走進了盥洗室。公寓早晚都有熱水,擰開水龍頭就能用。他心平氣和地對著玻璃鏡子洗漱,又用剃刀很細緻地刮臉。有熱水,但是沒有浴缸,所以露生只能用盆接了熱水,對付著沐浴。有條不紊地把自己打掃乾淨了,他繫好睡袍走回臥室,彎腰拎起了地上的髒衣。正要找個地方放置它們,露生耳朵神經質地一動,忽然聽到了很輕微的一聲呼嚕。

只有一聲,呼嚕得又香甜又黏膩,令人聯想起一隻熟睡著的小豬。立刻轉動腦袋四面八方地審視起來,露生上看天棚下看地板,天地空曠,沙發和茶几明明白白地擺在那裡,也沒有藏匿活物的餘地。忽然把目光轉向了牆角的立櫃,露生站在原地,幾乎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緊接著他三步兩步地走到了立櫃前。立櫃是雙開門的,一扇門上還嵌了一塊鏡子。露生單手拉開了其中一扇,看見了下層捲成一團的被褥,看見了上層亂成一片的襯衫、背心、睡衣、睡褲。而在衣褲與被褥之間,赫然伸出了一隻白裡透紅的赤腳!

連忙把另外一扇櫃門也拉了開,他從無數柔軟的小零碎下面刨出了蜷成一團的光屁股龍相。立櫃是個小立櫃,然而龍相像條大白蛇似的,居然盤在裡面睡得很踏實。身下枕著一套換洗用的新被褥,身上蓋著那些零碎,他周身溫暖,甚至流了口水。露生推他搡他,他不醒;露生扯著他的腿把他從櫃子裡拖到了地板上,他哼哼地表示不滿,還是不睜眼睛。

露生沒有叫醒他,直接從櫃子裡挑出一件汗衫一條舊褲,撕撕扯扯地把這兩樣套上了龍相的身。然後他自顧自地穿好衣服,彎腰把地上的龍相拽起來扛到了肩膀上。一邊開門一邊掂量著龍相的分量,他發現這渾賬胖了,看是看不出,扛起來才發現他是一身的肉。

很鎮定地穿過走廊下了樓梯,他走出公寓大門,把龍相往路旁的樹下一放,隨即直起身,把手插進褲兜,混在西裝革履的洋行職員中走遠了。

褲兜裡揣著他的皮夾,夾子裡頗有資產。他決定在接下來的幾天內都不回來了,出去另找個地方暫住幾天,避一避那尊瘟神。

露生走過大街小巷,最後進了租界內的一座小公園裡,坐在長椅上吃麵包。晨風還清涼著,有行色匆匆